像是腊月里掉进了冰窟窿,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林越猛地睁开眼,呛咳着吐出满嘴的黑泥。
西周是密密麻麻的土坟,半露的棺材板上爬满了蛆虫,几只野狗正叼着一截断手,在不远处的坟堆后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这是……乱葬岗?”
他记得自己明明死了,被黑风寨的刀疤脸一刀砍断了脖子。
可现在,他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跳,能听到野狗的撕咬声,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泥土味——这不是死后的世界该有的感觉。
“是梦……一定是梦……”林越喃喃自语,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那里本该有一道致命的伤口,可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温热的皮肤,只有正中央有一道浅浅的凸起,像条细小的蜈蚣,盘踞在喉结下方。
他用力掐了那道疤痕一下,尖锐的刺痛传来,绝不是幻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夹杂着酒瓶碰撞的脆响。
林越心里一紧,连忙往坟堆后缩了缩,透过稀疏的野草望过去——三个穿着黑风寨服饰的喽啰正蹲在一棵老槐树下分赃,地上摊着的包袱敞开着,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绸缎和零散的碎银子。
那是他娘织了半年的锦缎,本来打算秋收祭后拿去镇上卖,给爹治病的。
还有那些碎银子,是三叔公藏在床板下的养老钱,他亲眼见过老人每次数钱时小心翼翼的样子。
“大哥,这趟真是值了,那老东西(指三叔公)临死前还护着钱罐子,被我一棍敲碎了脑袋,哈哈哈!”
“那娘们(指李婶)也够劲,可惜寨主没看上,不然还能留着玩玩……”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越的耳朵。
他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掐出几个血洞也浑然不觉。
那些被杀害的亲人、被糟蹋的乡邻,他们的脸在眼前一一闪过:娘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三叔公圆睁的眼睛,李婶怀里孩子的哭声……“啊——!”
林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冲出去撕碎那些畜生的嘴。
可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最多跟着猎户进山套兔子,连像样的力气活都做不利索。
对方手里有刀,他手里只有一把碎土,冲上去不过是多死一次。
脖子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
林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了一次还能活过来,这绝不是偶然。
这或许是老天爷给的机会,是他唯一能报仇的资本。
不能冲动,绝对不能。
他悄悄往后退,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坟土上,尽量不发出声音。
野狗似乎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朝他的方向低吼,吓得他僵在原地,首到那几个喽啰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才敢继续挪动。
不知退了多久,首到再也看不见那棵老槐树,林越才跌跌撞撞地钻进旁边的密林。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亲人身上的血迹。
他靠在一棵老树上,滑坐在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了很久,首到喉咙发哑,才抬起头,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
“王屠山……”他低声念着刀疤脸的名字,那是刚才听喽啰们喊的,“黑风寨……我林越要是不把你们碎尸万段,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惊得树上的夜鸟扑棱棱飞起,划破了乱葬岗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