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姑娘且慢。”
苏砚帷帽垂纱扫过青砖地,鹿皮手套轻轻托住陆清梧腕间翡翠镯,“令尊既收过云南陈普,尸身指甲缝里的茶渍倒需与库中茶饼做个比照。”
她耳后蝶形胎记在烛火中忽明忽暗,指尖铜片隔着绸衫触到谱册内页凸起的纹路。
陆清梧退后半步行了个万福礼,袖中《碾玉谱》却滑出靛蓝封皮一角:“苏姑娘说的是,只是库房钥匙在账房先生处。”
“何须这般麻烦。”
林疏影黄铜算盘横在两人之间,玛瑙珠擦过翡翠镯迸出星火,“听闻陆氏茶仓的普洱都存着茶样,取几撮来便是。”
她马尾辫梢银铃随着转身动作叮当乱响,皂靴碾过地上碎瓷时,二十八档算珠正巧扫过陆清梧裙裾暗纹。
裴知远鎏金扇倏地展开,遮住谢蕴如踮脚张望的小脸:“谢姑娘且替本官量量这博古架的冰裂纹。”
他广袖翻卷间,磁针在扇骨暗格里突突跳动,正指着十二只雨过天青釉承露杯的冰裂细纹。
“得令!”
谢蕴如鹅黄衫子掠过青玉案,袖中青铜尺弹出三寸卡簧。
她提着裙裾欠身行礼,量尺边缘恰好抵住第三只承露杯的釉面开片:“裴哥哥瞧这冰裂纹间距,左宽右窄似有章法。”
苏砚帷帽微抬,鹿皮手套内铜片贴上青瓷冰裂纹。
她借着查验尸身的姿势,指尖在茶案边缘轻叩三下,耳后胎记泛起极淡的胭脂色:“这淬火之法倒比寻常多三转。”
“苏姑娘也懂窑务?”
陆清梧忽然攥紧怀中谱册,翡翠镯碰着紫檀屏风发出清响,“家父常说秘色瓷的冰裂纹需……”“不过略通岐黄。”
苏砚帷帽垂纱拂过青瓷胆瓶,药箱铜锁碰着银香球叮咚作响,“医家观人面裂纹断病灶,与看瓷纹路倒有几分相通。”
她俯身时帷帽边缘扫过死者衣襟,暗格里磁针突然吸附住陆鸿渐腰间鎏金蹀躞带扣。
裴知远鎏金扇尖挑起谢蕴如量尺:“谢姑娘可数清了?”
“十二只承露杯共三百八十西道主裂纹。”
谢蕴如双螺髻金丝发带扫过官服补子,机关齿轮在袖中轻响,“每道裂纹间距恰是七毫三分,唯有东南角这只……”她量尺卡在第五杯沿,“裴哥哥看这处,裂纹竟分出九道细枝!”
林疏影突然将黄铜算盘架在博古架上,玛瑙珠擦过雨过天青釉面:“这釉色里的云母碎屑,倒比韩七马鞍上的银丝多三成。”
她指尖在算珠某处凸起轻按,檀木梁里嵌着的黑曜石突然吸附住两粒玛瑙。
“这黑曜石嵌得倒巧,可是西域来的工艺?”
“大人说笑了。”
林疏影撤回收势行了个抱拳礼,马尾辫梢银铃垂在皂色比甲上,“不过是淘来的旧物。”
她转身时算盘珠扫过陆清梧怀中谱册,靛蓝封皮突然显出一道晶亮划痕。
陆清梧倒退两步撞在缠枝牡丹屏风上,苏砚帷帽垂纱恰在此刻拂过她手腕:“姑娘当心。”
鹿皮手套铜片擦过翡翠镯,暗格里银丝突然绷首,“这镯子沁色……”“是家母遗物。”
陆清梧盈盈下拜行了个大礼,白玉兰簪险些滑落鬓角,“请诸位大人移步东厢房,茶样即刻送来。”
谢蕴如突然拽住裴知远云雁纹广袖:“裴哥哥看这冰裂纹!”
她青铜尺卡在博古架榫卯处,尺尾晶屑簌簌落在官服下摆,“方才林捕头的算珠划过釉面,裂纹里竟渗出靛青细线!”
苏砚鹿皮手套己按上青瓷胆瓶,耳后胎记泛起更深的胭脂色:“这冰裂纹中嵌着银朱。”
她指尖铜片刮下些许粉末,药箱暗格里银香球突然叮咚作响,“与《碾玉谱》封皮染料倒是同源。”
裴知远鎏金扇倏地收拢,扇骨叩击青玉案的声响惊得陆清梧手中谱册再次滑落。
他广袖翻卷接住书册,磁针在暗格里吸附住内页银丝:“陆姑娘,令尊可曾提过《碾玉谱》里的淬火秘法?”
“家父常说冰裂纹是窑神赐福。”
陆清梧接过书册时指尖微颤,靛蓝封皮血渍在琉璃灯下蜿蜒如蚯蚓,“但这谱中所载……”她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
墨竹捧着雕花漆盒立在月洞门外,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小姐,账房先生送来了库房茶样。”
她石榴裙扫过门槛时,漆盒铜锁碰着禁步发出清响。
苏砚鹿皮手套拂过三只青瓷茶样罐,耳后胎记颜色渐渐转淡:“这勐海春茶的气息,倒比寻常普洱多三分松烟香。”
她掀开汝窑茶罐时,帷帽垂纱忽然无风自动,“苏姑娘好灵的嗅觉。”
陆清梧将《碾玉谱》搁在缠枝莲纹凭几上,“这是家父特制的勐海松烟茶,取子苍山古松。”
“且慢。”
裴知远鎏金扇尖挑起茶罐边缘,磁针在扇骨里剧烈震颤,“这茶饼压制的纹路,倒与梁上残渣里的茶末形状相似。”
林疏影黄铜算盘己架在茶罐上方,玛瑙珠擦过茶饼迸出星火:“压茶的石模纹里嵌着青瓷粉!”
她指尖在算盘梁某处凸起轻旋,檀木中竟弹出半寸薄刃,“这纹路与承露杯底款……”“林捕头!”
谢蕴如突然拽住她皂色袖口,“你算盘珠蹭到我新裁的裙!”
她话音未落,青铜尺卡在茶案边缘,尺尾晶屑簌簌落在青瓷碎片间。
苏砚帷帽微侧,鹿皮手套内铜片突然发出细碎颤音。
她借着查验茶样的动作,将耳后胎记贴近茶罐边缘:“这松烟香里混着……”“苏姑娘。”
裴知远鎏金扇横在她与茶罐之间,磁针在扇骨暗格里跳如擂鼓,“茶道之事还需请教陆姑娘。”
他广袖翻卷间,试纸己沾了茶罐边缘水汽。
陆清梧忽然后退三步,翡翠镯碰着紫檀立柜发出裂帛之音:“诸位大人恕罪,清梧实在……”她素白襦衫扫倒定窑茶碾,半卷《碾玉谱》斜***青瓷胆瓶冰裂纹中。
谢蕴如袖中青铜尺突然弹出七寸,机关齿轮卡住谱册页脚:“这血渍浸透的纸纹!”
她量尺边缘挑起半片染***页,“冰裂纹在血晕里显出北斗七星图!”
苏砚鹿皮手套己按上染***页,耳后胎记泛起诡异的靛青色:“银朱混着人血……”她帷帽垂纱扫过琉璃灯,药箱铜锁突然叮咚乱响,“这是……”“苏姑娘。”
裴知远鎏金扇压住她指尖,磁针在暗格里吸附住书页银丝,“陆姑娘可知令尊在谱中绘过星宿图?”
陆清梧跌坐在缠枝牡丹绣墩上,白玉兰簪终于滑落鬓角:“家父上月确在谱中添了新注,说……说冰裂纹里藏着窑神的偈语。”
林疏影黄铜算盘重重砸在青玉案:“什么窑神偈语!”
她玛瑙珠擦过染***页,北斗纹路中突然迸出靛青火焰,“这分明是淬火时用银朱描!”
谢蕴如青铜尺己量完十二只承露杯,机关齿轮在袖中咔嗒轻响:“裴哥哥,这些冰裂纹的排布,像不像《璇玑图》里的回文纹?”
她鹅黄衫子掠过官服补子。
苏砚帷帽垂纱忽然无风自动,耳后胎记颜色褪成淡粉:“妾身想起还需查验死者喉中茶渍。”
她药箱铜锁碰着银香球叮咚作响,鹿皮手套内铜片在青玉案上刮出细痕。
裴知远鎏金扇在掌心转了个圈,磁针在暗格里吸附住三粒玛瑙珠:“有劳苏姑娘。”
他转头望向月洞门外滴水的檐角,“谢姑娘不妨将冰裂纹绘成图样。”
“大人可要查验茶仓?”
林疏影将黄铜算盘架在门框上。
“林捕头。”
裴知远鎏金扇尖挑起她算盘梁,“本官记得你上月欠着韩七的马料钱?”
谢蕴如噗嗤笑出声,双螺髻金丝发带扫过苏砚帷帽:“裴哥哥又拿人短处!”
她青铜尺卡在门扉铜环上,“不过这冰裂纹绘成图样,倒真像阿爹书房里的……”“谢姑娘。”
裴知远广袖翻卷遮住她后半句话,“劳烦将图样送去工部摹拓。”
檐角铜铃被夜风撞得乱响,十二只雨过天青釉承露杯在天光里泛起涟漪般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