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村中,大榆树下,正是晌午过后,斑驳的日光透过厚密的树叶洒下,阵阵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清凉。
一名身着长衫,袒露胸怀的老头坐于石盘之上,郎朗的声音传出很远。
周围围着十数名孩童,面露期待的望着这老头。
老头嘴角嚅嗫几下,终究再没有下文,话音一转,又说起了不知讲过多少次的老榆树传说,先祖迁徙至此,见一榆树生长茁壮,遂觉此地必然适合开垦生存云云。
围坐的孩童之中,一年纪最大者,不由的翻了个白眼,嗤笑道:“老黄头,前些日子杨叔上镇里采买,你央求多时才勉为其难带上你,你莫不是在镇上红楼门口蹲了许久,才听闻了这些残句,绞尽脑汁拼凑出来,哄骗我等年幼无知,这世上哪里来的仙人嘛!”
老黄头面色一红,矢口否认:“你红口白牙,怎好污人清白,仙人居于西海,飘忽逍遥,朝游北海暮苍梧,你未见过仙人,怎么知道他人也未见过,仙人的事,岂是你一个黄毛小儿能知晓的?
要知道千百年前,先祖迁徙至此,一路披荆斩棘……”“哈哈哈……”孩童们轰然散去,远处午间休息的大人们也嘴角噙着笑意离去,他们像这么小时,老黄头就在这棵大榆树下讲仙人的故事,如今三西十年过去,大榆树未见得有多少变化,老黄头却越来越老了。
孩童们早从最开始的憧憬、向往,变成了和他们父辈一样的心情。
黄风村太苦,山水苦,人也苦,捉弄老黄头和看孩子们捉弄老黄头,也算得是一种苦中作乐。
老黄头看着远去的人们,也不曾有多少失望。
他在这座村子里活的够久,知道这座村子的人有多苦。
长袖一甩,老黄头躺在石盘之上,挪动身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大会儿,阵阵鼾声响起。
…“张传,你莫听那老头胡诌,世上哪有仙人,如若真有,为什么不来我们黄风村看一看,山也穷,水也恶,人比黄花苦,他若是来了,定也要落几滴仙人泪,哈哈。”
那刚刚讥讽老黄头的孩童,此时搂着一个低他一头的小孩儿,边走边道。
名叫张传者,看年纪不过十岁,清秀的脸庞虽然稚嫩,但神色却极为认真。
“山,老黄曾经说,仙人居于九天云海之上,常有器伴于身,一去九万里。”
“我记事时,经常做梦,梦中之人着华丽不可思议的衣裳,出入则多有铁物随行,或乘于上,或驾于内,或遨游天际,百里千里,顷刻而至,而居所之处高大不可一眼尽览,最高处在云海之上,朝霞晚暮触手可及,这不就是仙人的生活吗?”
那名叫山的高大孩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像你这般大时,我也常常做梦,梦里是一威武将军,披坚甲,持利器,斩妖兽,战沙场,夺功勋,最后还抱得美人归呢!
“走,我阿爹今日进山当向导,沿途一定有收获,去我家吃好的,你那番薯改日再啃吧。”
山搂了搂张传的脖子,邀请道。
山这个名字的由来,据山的父亲讲述,是他们的祖辈因为战乱迁徙至此,祖辈人看到一座大山,希望族人和后人能够在这座山里获取足够生存的资源,又有隐姓埋名,忘掉过去的期盼,就改姓为山。
而山为什么只有一个字当姓名,是因为他是独子,不像他老爹叫山大,小叔叫山二。
据传山出生时,他的父亲抱着他说,先祖一路跋山涉水,开辟了这片土地,希望你长大后也有这样坚韧的品质,就叫你山吧。
不过私下里山偷偷给张传透露过,听他的母亲说,山的父辈们全部大字不识一个,山的母亲怀胎十月, 他们就想了十个月的名字,没有一个满意的,最后实在想不出来,索性就首接叫山,所以山既是姓也是名,所以山也可以叫做山山。
张传接受了山的邀请,其实他也在忧愁等下吃什么,因为家里只剩下了三两个烤过的番薯,热一热也能填饱肚子,但一日三餐不能都吃番薯啊。
张传是没有父母的,或者说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十年前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黄风村,就像是有人遗弃在这里的,但黄风村人想破脑壳也想不通会有人把孩子丢在这么苦的地方。
所以张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其实黄风村也没有百家那么多,但一个孩子就丢在所有人眼前,谁能忍心不管呢。
村子里是苦一些,但总缺不了一个孩子吃的。
至于张传为什么叫张传,现在谁也不清楚了,有人说是村头孤寡的张奶奶起的名,说是想等孩子长大为张家传宗接代。
也有人说是被抛弃的时候,包裹他的棉被上写有名字,不过张传懂事后自己翻看了许久那件小棉被,怎么也不见有字的样子,也偷偷拿给过识字的老黄头看过,老黄头也说上面无字。
而张传自己,对这个名字并无什么排斥,因为他记事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叫他的。
山家的房子,位于村子靠中央的位置,是实实在在的硬木石砖,这在黄风村算是有实力的象征,能吃饱穿暖还时常有肉吃的山家,在黄风村也确实算得上是大户人家。
还未走进家门,就听屋里传来若隐若现的交谈声。
山面色一喜,对张传道:“我老爹回来了。”
离近了听,这声音似乎是有人在诉苦。
“小真人,您要想去黄风山游玩,我山大别的不敢说,这黄风山地界倒着走都行,可唯独这时节,黄风岭是断不能去的。”
“一年到头,独独这时节,黄风岭上终日风沙不断,最厉害时,两人面对面也互相看不见,地势又十分险恶,实在不是个好玩的去处啊!”
另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哼,我上师乃雷霄山门紫耀真人,门下弟子尽皆需要独自前往深山大川历练,我乃我师关门弟子,怎可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听说这个时节的黄风岭算得上是险恶之地,正合我意,你带我去黄风岭下即可,不必要你同我一起上去。”
山大颇为犹豫:“可这,我带您去,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怎么交待啊。”
“哈哈,大鹏一日同风起,首去云霄九万里,我学道十载,今日出得山门,自有神仙手段,你又有何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