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骸骨之城
林烬感觉自己不是走进了坟场，而是沉入了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
酸雨的腐蚀声更加清晰，“滋啦…滋啦…”在金属表面刻下新的伤痕，也仿佛在他***的皮肤和廉价的义体关节上同步蚀刻着绝望。
眼前豁然展开的，是一座由工业文明骸骨堆砌的绝望峡谷——“骸骨之城”。
巨大的起重机残骸，如同被时光和灰潮啃噬殆尽的远古恐龙骨架，以扭曲、断裂的姿态刺向铅灰色的污浊天穹。
锈红的钢铁“肋骨”纵横交错，构成巨大而阴森的拱廊；断裂的主臂斜插在堆积如山的报废磁悬浮卡车堆中，像一柄刺入巨兽心脏的腐朽长矛。
这些动辄数十米高的钢铁巨物沉默地矗立，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将本就昏暗的光线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气、***有机物的甜腻恶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电路板烧焦又混合着血腥的诡异味道。
林烬每一步都踏在文明的废墟之上。
脚下是厚厚的金属碎屑和湿滑泥泞的混合物，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堆积如山的磁悬浮卡车，曾经代表着速度与效率的象征，如今只剩下扭曲变形的外壳，如同巨兽的尸骸。
粘稠如血液的黑色机油，从这些“尸骸”的破口处不断渗出，汇聚成一道道缓慢流淌的“溪流”，在雨水的冲刷下蜿蜒扩散，散发出刺鼻的油腥味。
断裂的合金管道从锈蚀的钢铁山体中***出来，如同巨兽被开膛破肚后垂落的冰冷肠子，一些管道断裂处，还滴落着颜色可疑、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粘稠液体。
死寂，是这片骸骨之城的主旋律。
但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并非全无声响。
“嘎——！”
一声凄厉刺耳的嘶鸣毫无预兆地撕裂雨幕！
一只翼展近两米的食腐秃鹫，猛地从林烬前方不远处一堆隆起的金属垃圾后惊起！
它巨大的翅膀扇动，带起一股混杂着腐臭和金属粉尘的气流。
林烬瞬间屏住呼吸，身体如同被冻结般僵硬，将自己死死贴在一根冰冷的、布满锈蚀疙瘩的起重机支撑柱后。
那秃鹫并未飞远，只是盘旋几圈，紫红色的眼珠在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非自然的邪异光芒，如同两点燃烧的深渊余烬。
它似乎并未发现林烬，或者发现了但毫不在意，很快又落回原地——那里躺着一具被啃噬了大半的人类尸体。
林烬的胃部一阵翻滚。
那尸体穿着破烂的拾荒者装束，腹部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内脏几乎被掏空。
真正让林烬头皮发麻、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尸体***的创口处——那些本该是肌肉和脂肪组织的地方，此刻正“疯狂地蠕动着”！
无数粉红色、如同细小肉芽般的“触须”正从创口边缘和断裂的骨骼缝隙中争先恐后地生长、扭曲、相互缠绕！
这些触须表面覆盖着湿滑的粘液，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颤抖，像一群贪婪的、永不满足的蛆虫，在尸块上举行着亵渎生命的狂欢！
“灰潮污染的可视化形态”。
恶魔孢子在尸体上找到了最肥沃的温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其转化为更扭曲、更不可名状的存在。
这景象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地宣告着此地的恐怖——死亡并非终点，而是通往更深层噩梦的起点。
林烬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酸水。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处令人作呕的“盛宴”，钻入由倒塌钢梁构成的狭窄缝隙。
雨水顺着锈蚀的沟壑流淌，滴落在他的脖颈，冰冷刺骨。
他必须更加谨慎，尸语者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却又足以让灵魂战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了他的耳膜。
“嗡…嗡…嗡……”声音极轻，仿佛来自极远处，又像是紧贴着颅骨内部响起。
它并非连续的声响，而是一种间歇性的、带有特殊频率的“高频震动”。
每一次震动传来，林烬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猛地一跳，大脑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冰粒，带来瞬间的刺痛和眩晕。
“骨鸣！！！”
尸语者活动时，它们体内某种经过灰潮污染的、异常致密的骨骼结构相互摩擦、共振产生的独特声响！
这声音对普通拾荒者而言，是索命的丧钟！！！
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
他亲眼见过一个不信邪的拾荒者，仗着自己离得远，没有及时躲避。
当一只尸语者从转角突然现身，近距离爆发出全力的骨鸣时，那拾荒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
他的眼耳口鼻瞬间涌出大量混合着白色絮状物的鲜血，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
后来清理尸体的人说，他的颅骨里面，己经找不到成型的脑组织了，只有一滩浑浊的、如同豆腐渣般的“液化物质”！
这声音，是死亡的低语，是理智的溶解剂！！
林烬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冰冷湿滑的金属柱面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不敢呼吸，不敢移动分毫，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极限，捕捉着那细微骨鸣传来的方向、频率和距离。
灰质视界（虽然此刻尚未觉醒，但那种对危险的首觉己臻至本能）在他意识深处无声地报警。
“嗡……”声音似乎来自右前方，隔着至少两堆扭曲的卡车残骸。
频率不高，间隔较长。
应该是在缓慢移动，而非发现了猎物后的蓄力爆发。
林烬缓缓地、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将身体向左侧的阴影深处挪动。
那里有一道由倒塌的集装箱形成的狭窄缝隙，勉强可容一人侧身通过。
缝隙深处堆积着厚厚的、泛着诡异磷光的黑色淤泥——那是高浓度污染液体长期淤积的标志，散发着更加浓烈的***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刺鼻气味。
他必须避开！
踩上去，不仅可能深陷其中，更可能引发未知的污染反应，暴露行踪。
酸雨无休无止。
视野被密集的雨线和纵横交错的钢铁阴影切割成无数碎片。
每一次拐角，每一个遮蔽物后，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拥抱。
林烬如同行走在刀锋边缘的幽灵，利用巨大的轮胎残骸、半埋的引擎外壳作为掩体，在钢铁的骸骨间艰难穿行。
他的动作缓慢而精准，每一次落脚都经过仔细探查，避开那些闪着不祥磷光的水洼和看起来过于粘稠的地面。
他紧握着一根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端磨尖的沉重撬棍，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