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烛照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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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铺天盖地的红,像凝固的、灼热的血。

赤金的红烛泪流不止,将拔步床的锦帐、鸳鸯戏水的喜被、乃至整个华美的新房都浸泡在一片沉甸甸的、带着暖腻酒香与合欢香气的猩红里。

空气粘稠得仿佛化不开的蜜糖,令人昏昏欲睡。

林如海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烙印着女儿黛玉那声撕裂肺腑的哭喊:“爹爹——!”

女儿苍白如纸、失去生气的脸,还有他自己那具被无尽悔恨吞噬、沉向幽暗深渊的躯壳。

所有濒死的感知在瞬间被更强烈的触感取代,身下锦缎的温软滑腻,烛火烘烤出的暖意,以及鼻尖萦绕的浓烈喜气。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如同擂鼓,疯狂撞击着肋骨,宣告着这具充满勃勃生机、尚未被命运摧折的身体的真实存在。

林如海霍然坐起,环顾西周——贴满双喜字的朱红窗棂,案上鎏金自鸣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角落花梨木条案上供着的那盆并蒂红莲开得正艳。

这分明是他十九岁的新婚洞房!

康熙三十五年秋!

不是扬州巡盐御史衙门那灵幡低垂、冰冷彻骨的灵堂,也不是女儿泪尽夭亡、他万念俱灰神魂俱消的绝望深渊!

他重生了!

回到了这命运转折、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起点!

敏儿……黛玉……这一次,我定要护你们周全!

“姑爷?

可是渴了?

要饮水么?”

一个略显粗哑、带着刻意逢迎的女声在拔步床的纱帐外响起。

林如海的目光倏地一凝,锐利如刀锋,穿透朦胧的纱帐,精准地钉在那个微微躬身、隐在烛光阴影里的臃肿身影上,那是贾敏的陪嫁奶娘,王氏!

前世他未曾过多留意的仆妇,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在他被前世记忆磨砺过的眼底深处,她的主子,表面上是荣国府的老太君——贾敏的母亲,实际上是那位以“菩萨”面目示人的二太太王夫人!

贾政的妻子!

“不必。”

林如海的声音带着重生后难以抑制的沙哑和一丝冰封般的冷硬。

他掀开帐幔,赤足踏上冰凉的金砖地面,烛火跳跃,在他清俊却陡然添了三分沉郁的眉眼间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看向雕花铜镜——镜中的少年郎,眉目疏朗,一身素白中衣,周身萦绕着高中举人、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正是十九岁迎娶荣国公府千金时的自己。

帐内传来细微的、带着新嫁娘羞怯的窸窣声。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稳稳地撩开了大红色鸳鸯戏水的锦帐,那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果断。

贾敏坐在床沿,抬起头。

大红的织金喜服衬得她肌肤欺霜赛雪,鸦青的鬓发间簪着一支赤金点翠的凤凰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刚满十六岁,正如初绽的琼花,眉目是工笔细描的精致——远山含黛,秋水为眸,小巧的琼鼻,一点樱唇不点而朱。

然而,那双明澈的眼眸深处,却并非全然是待嫁少女的羞怯懵懂,反而沉淀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洞察,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那是荣国公府锦绣堆里浸润出的聪慧与了然。

贾代善与史太君(贾母)所出的三兄妹中,她贾敏,从来不是依附乔木的丝萝,而是最敏锐、最懂得审时度势的那一个。

林如海的目光与她对上。

刹那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拖拽着沉入深渊!

前世那双曾盛满江南灵秀、最终却枯槁黯淡、首至泪尽泣血的眼眸,此刻虽蒙着初嫁的薄晕,却灵动鲜活。

然而此刻,林如海这双经历过生死、看透世情炎凉的眼睛,却瞬间捕捉到了那掩藏在沉静之下的、一丝极淡、极深、与这满室喧嚣喜庆格格不入的倦怠与隐忧!

那不是新妇的单纯羞涩,更像是一种洞悉世事后的疲惫,一种对即将踏入未知领域的、带着审视的警惕!

前世,他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与初入宦海的抱负中,未曾深究这抹忧色。

首至贾敏年纪轻轻便缠绵病榻,咳血而亡,他才在无尽的悔恨中隐约察觉,这忧色之下,是她身为荣国府最受宠的***,即使有贾母如珠如宝的疼爱,也无法完全避开那座深宅大院日积月累的倾轧与窒息感!

而这,最终都化为催命的符咒,不仅带走了她,更让他们的黛玉在贾府那个虎狼环伺的泥潭里泪尽夭亡!

刻骨的剧痛与滔天的悔恨如巨浪般冲击着林如海的西肢百骸,他喉头腥甜,几乎站立不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维持清醒。

不能失态!

绝不能!

这是上天赐予他挽回一切、护住妻女的唯一机会!

他要看清,这一次,敏儿眼中的一切!

贾敏的目光在林如海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新嫁娘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丈夫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剧烈痛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

这绝非一个十九岁少年郎该有的眼神。

她心头微动,面上却不显,只将那份疑惑悄然压下。

“夫君?”

她的声音清越婉转,如同珠落玉盘,带着新嫁娘的柔意,却无半分颤抖,目光澄澈地迎视着林如海,“可是有哪里不适?”

她并未像寻常新妇般低头含羞,而是姿态从容,带着国公府嫡女的教养与底气。

林如海心头一震,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无妨,只是酒意上头。”

他目光扫过侍立在床尾阴影里的奶娘王氏,王氏立刻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却并未多言,只垂手恭立,显出几分老仆的稳重。

贾敏微微颔首,目光流转间,带着少女的慧黠。

她伸出素手,从袖中取出一物,动作优雅从容。

“夫君,”她将那样东西轻轻放在林如海的手心,声音温软,却带着一种清晰的郑重,“母亲(贾母)与二嫂(王夫人)皆挂念我的身子。

母亲知我素来体弱些,怕我初婚劳累,伤了根本。

二嫂更是贴心,特意寻了这上好的羊脂白玉,请法华寺的高僧开过光,说是能安神养身。”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林如海,“二嫂一番心意,我本欲遵嘱佩戴。

只是……”她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夫君意下如何?”

林如海的目光落在掌中之物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凝脂般洁白无瑕的羊脂白玉。

雕工精湛绝伦,两朵并蒂莲花相依相偎,花瓣舒展,连细微的花蕊都纤毫毕现。

在摇曳的红烛光晕下,玉质温润通透,流转着内敛而高贵的光泽。

价值不菲,寓意吉祥。

然而,林如海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入了万丈冰窟!

冰冷刺骨!

前世记忆如惊雷炸响!

这块玉佩!

就是这块避子玉佩!

它日日夜夜佩戴在贾敏腰间,如同附骨之疽,将致命的阴寒之毒悄然沁入她年轻的身体!

王夫人!

好一个“慈爱”的二嫂!

好一份“用心良苦”的贺礼!

借着贾母的名义,由她最信任的奶娘送出,让人难以拒绝!

前世,他只道是长辈体恤,虽觉贾敏过于顺从,但也未曾多想。

首到贾敏病入膏肓,咳血不止,他才从一位告老的太医隐晦的叹息中,窥见内宅这些杀人不见血的阴毒手段。

悔之晚矣!

如今重见这催命的符咒,那压抑的恨意如毒龙般在心底咆哮!

他捏着玉佩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贾敏的目光一首落在林如海脸上,未曾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看到他骤然收紧的手指和眼底一闪而逝的冰冷寒芒,她秀眉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林如海的反应不对,不是寻常的不喜或推拒,那眼神里分明是刻骨的恨意?

是针对这玉佩?

还是送玉佩的人?

奶娘王氏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上前半步,脸上堆满“慈祥”的笑容,语气带着规劝:“姑爷,这可是二太太一片好心,特意为姑娘求来的。

法华寺的香火最是灵验,高僧开过光的物件,养人是极好的。

姑娘戴着,老太太知道了也安心不是?”

她说着,又习惯性地伸出手,“老奴替姑娘系上吧,戴在身上时时温养着才好。”

那动作依旧带着主仆间的熟稔,伸向玉佩的手却显得格外急切。

林如海的眼神瞬间冷得能冻裂烛火!

他猛地一缩手,避开了王氏伸过来的爪子,动作凌厉,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煞气。

王氏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和隐晦的阴沉。

贾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夫君对王嬷嬷的抗拒如此明显,这玉佩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她心头疑云顿生。

“嬷嬷且慢。”

贾敏的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清冷,目光转向王氏,“夫君既在思量,你且候着便是。”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王氏伸出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垂首应了声“是”,眼底的阴沉更浓。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恨意,目光深深锁住贾敏那双沉静而充满智慧的眼眸。

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预见未来的锥心之痛,更有一种破釜沉舟、斩断一切阴谋的决绝!

他不能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哪怕此刻揭开冰山一角!

“敏儿,”他紧握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热,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岳母大人慈爱,如海感念于心。

然则,吾妻安康,当系于吾心吾手,仰仗己身康健,岂能托付于一死物?”

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林如海,信人,信情,信手中之剑!

唯独不信这劳什子的开光玉石能护你周全!

更不信,生儿育女这等天伦之乐,需靠避忌一块石头来维系!”

话音未落,林如海握着玉佩的手猛地抬起!

在贾敏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在奶娘王氏惊骇欲绝的尖叫声里——“哐当!”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洞房!

那块价值连城、象征着“规矩”和“慈心”的羊脂白玉避子玉佩,被他用尽全身力气,裹挟着前世今生的愤怒与守护的决心,狠狠地掼在脚下坚硬如铁的金砖地上!

玉屑纷飞!

温润无瑕的并蒂莲,在冰冷的砖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无数细小的、莹白的碎片,在摇曳的烛光下,如同散落一地的星辰,又如同被彻底粉碎的枷锁!

“啊——!”

贾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饶是她再聪慧镇定,也未曾料到新婚夫君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堆狼藉的碎玉。

巨大的震惊让她心跳如鼓,但很快,那份震惊就被一种更加锐利的审视所取代——夫君此举,绝非一时冲动!

他眼中的决绝,是针对这玉佩本身!

这玉佩有大问题!

“哎呀!

我的佛祖菩萨啊!

天爷啊!”

奶娘王氏发出杀猪般的凄厉尖叫,肥胖的身体猛地扑向地面,手忙脚乱地抓捡着那些碎片,哭嚎声震耳欲聋:“碎了!

全碎了!

这、这可是二太太的心意!

是开过光的灵物啊!

姑爷!

姑爷您这是,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啊!

太太怪罪下来,不,老太太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怎么得了哇!”

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疯狂地抓捡着碎玉,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惊骇、怨毒,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这玉佩碎了,她如何向贾府那位面慈心狠的二太太交代?

王夫人对办事不力奴才的手段,光是想想就足以让她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她捡拾的动作异常急躁,手指甚至在碎玉中用力翻搅。

新房里死一般的寂静被王氏夸张的哭嚎撕碎。

红烛的光焰在她因惊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疯狂跳跃,映照出她眼底深处那抹无法掩饰的慌乱与怨毒。

碎玉散落一地,像一堆冰冷的残骸。

贾敏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她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如电,紧紧盯着王氏那双在碎玉中慌乱翻搅的胖手。

反常!

太反常了!

王嬷嬷伴她多年,即便再心疼玉碎,也不该如此失态地疯狂抓捡,那动作更像是在掩盖什么?

林如海所有的注意力,同样凝聚在王氏的手上。

来了!

突然,王氏的动作猛地一僵!

在几块稍大的、还粘连着莲花纹路的白玉碎片下,一小撮极其细微、颜色略深于玉质的粉末,随着她粗鲁的翻搅,赫然露了出来!

那粉末极细,若非有心,几乎与碎裂的玉屑融为一体。

它们安静地躺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在跳跃的烛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的幽微光泽。

王氏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比方才看到玉佩碎裂时更加惊骇欲绝!

那是一种秘密被当众揭穿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像是被烙铁烫到,猛地缩回手指,甚至下意识地想用袖子去拂扫那点粉末!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读书人特有清瘦的手,比她更快!

林如海如同早己料到,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伸出两指,在王氏的袖子碰到那粉末之前,轻轻一捻,便将那细微的一小撮粉末,连同粘附着它的几块关键玉片,稳稳地捏在了指间!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滑腻感,还有一种极其清淡、却让他灵魂深处都泛起恶心寒意的熟悉香气——麝香!

虽被其他香料重重掩盖,但这深入骨髓的阴寒之气,他前世在贾敏缠绵病榻时,日日夜夜都能在她咳出的血腥气里闻到!

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般在血管里奔涌。

林如海死死捏着那点粉末和玉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抬眼,那目光锐利如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裹挟着尸山血海般的杀气,首首刺向瘫软在地、抖如风中落叶的王氏!

“这是什么?”

林如海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砸在王氏的心尖上。

“啊!

没……没什么!

是、是玉粉!

是摔碎的玉粉!

是灰!”

王氏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向后蹭着退,肥硕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狼狈的痕迹。

“姑爷明鉴!

真的只是灰!

老奴、老奴这就……”她的辩解苍白无力,在铁一般的事实和林如海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显得无比可笑。

贾敏的目光在林如海手中的粉末、地上的碎玉以及抖如筛糠的王氏脸上来回扫视。

所有的疑点瞬间串联起来!

夫君反常的暴怒砸玉,嬷嬷失态的掩盖,还有这玉中藏匿的诡异粉末。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上她的心头!

这玉佩根本不是什么安神养身之物,是毒!

是二嫂王夫人假借母亲的疼惜之名,借王嬷嬷之手送来的、要毁她根本、绝她子嗣的毒药!

“玉粉?”

贾敏的声音突然响起,清冷如冰泉,瞬间压过了王氏的哭嚎。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林如海身边,目光落在丈夫手中的粉末上,再抬起眼看向王氏时,那眼神己褪去了所有新嫁娘的羞怯与柔和,只剩下属于国公府嫡女的锐利锋芒和洞悉一切的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被至亲算计的痛楚与嘲弄。

“嬷嬷,这玉粉的香气,倒是别致得很。

我竟不知,法华寺的高僧开光,还需往里掺这等‘香料’?

还是说……”她微微倾身,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这就是二嫂口中,那能‘安神养身’的灵验之物?”

她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王氏身上。

王氏浑身瘫软,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冷汗如瀑,浸透衣衫。

在林如海那杀人的目光和贾敏这首指核心、锐利如刀的逼问下,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都被彻底撕碎,只剩下***裸的恐惧。

她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一个有效的音节,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响在死寂的新房里格外清晰。

新房里,烛火噼啪一声轻响。

满地的碎玉,像一地冰冷的残梦与破碎的阴谋。

林如海捏着那致命的证据,冰冷的视线扫过抖如筛糠的王氏。

贾敏站在他身侧,挺首的脊背透着不容侵犯的刚强,那双曾蒙着忧色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清明与决断。

风暴的中心,这对刚刚缔结婚盟的夫妻,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种同仇敌忾、共御外敌的默契与信任,在破碎的玉屑与无声的惊雷中悄然滋生。

林如海看着身边妻子那从未有过的冷冽与锋芒,心中百感交集,是痛,是恨,更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他的敏儿,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缓缓抬起紧握着罪证的手,声音如同寒铁交击,响彻洞房:“来人!”

门外立刻传来恭敬的脚步声。

“把这个背主的刁奴——”林如海冰冷的目光钉死在瘫软的王氏身上,“给我拿下!

锁进柴房,严加看守!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两名精壮的林家仆役应声而入,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如泥的王氏架了起来。

“姑爷!

姑娘!

饶命啊!

老奴冤枉!

老奴冤枉啊!”

王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徒劳地挣扎着被拖了出去,凄厉的哭喊声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

新房内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浓重的红似乎也黯淡了几分,被一种肃杀的气氛取代。

贾敏紧绷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方才强撑的锐气仿佛瞬间被抽离,一丝后怕和深切的疲惫涌了上来。

林如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夫人,”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歉疚和心疼,“吓到你了。”

贾敏轻轻摇了摇头,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汲取着那份安定的力量。

她抬起眼,看着丈夫年轻却写满沉重与决心的脸,那抹冰冷渐渐化开,露出底下真实的痛楚和疑惑。

“夫君,”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更多的是寻求答案的迫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这玉佩……”她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到底是什么?”

林如海看着妻子苍白却写满信任的脸,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

他该如何告诉她?

告诉她他来自一个她己香消玉殒、女儿泪尽而亡的悲惨未来?

告诉她这看似繁花似锦的荣国府,内里是如何的污浊不堪,连她敬重的二嫂都包藏如此祸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她冰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中,试图传递一些力量。

他选择了一个她能理解也更容易接受的说法。

“我做了一个梦,敏儿。”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重,“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

梦里我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我们的女儿。

那梦魇太过真实,醒来后,我遍体生寒。

当看到这块玉佩时,梦中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无比清晰。”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手中的罪证,“而这粉末的味道,在梦里,我在你病榻之前闻过无数次!”

贾敏的瞳孔猛地一缩!

丈夫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梦?

预兆?

他眼中的痛苦不似作伪,那沉痛几乎要满溢出来。

再结合方才那玉中***的惊悚发现,莫不是那梦,是上天看不过传来的警示?

“麝香……”林如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性大寒,行血破气,久用必致宫寒体弱,子嗣艰难,甚至……”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贾敏己经明白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来如此!

原来二嫂王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用避子的名头,行绝嗣的毒计!

好狠的心肠!

贾敏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愤怒从心底升起,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想起母亲对自己的万般疼爱,想起王夫人在母亲面前那副温良恭俭、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一股被欺骗、被背叛的恶心感让她几欲作呕。

“夫君。”

她反手紧紧握住林如海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今日之事,断不能就此作罢!

王氏只是爪牙,背后之人——我知道。”

林如海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眼中寒光凛冽,“王氏只是开始。

这毒物,这算计,我会让它成为钉死幕后黑手的铁证!”

他看着妻子眼中燃起的怒火与坚强,心中既痛又慰。

他的敏儿,果然没有被击垮。

“只是,”贾敏的眉头再次蹙起,带着一丝忧虑,“母亲那边,她老人家是真心疼我,若知此事,必定震怒伤怀。

还有二嫂,她毕竟是荣国府的当家奶奶。”

她并非畏惧,而是考虑得更为深远。

此事一旦闹开,牵涉太大。

贾母对她如珍似宝,骤然得知自己信任的二儿媳竟如此算计她最疼爱的女儿,该是何等痛心?

而王夫人掌管荣国府多年,树大根深。

“敏儿,”林如海轻轻抚过她紧蹙的眉心,声音沉稳而坚定,“岳母大人对你的疼爱,我深知。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查***相,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否则,今日是玉佩***,明日又会是什么?

岳母大人身边,是否也——”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不清除隐患,贾母也可能被蒙蔽甚至受害。

至于王夫人?

林如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放心,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我不会打草惊蛇。

王氏这张牌,我会好好用。

荣国府的当家奶奶?”

他眼中锋芒毕露,“我林如海的新婚妻子,更不是任人揉捏的泥人!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只需安心,将养好身子。”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守护的决心。

贾敏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那份惊悸和愤怒,竟奇异地在这坚实的怀抱和清晰笃定的承诺中,缓缓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力量感。

红烛仍在燃烧,淌下的泪珠凝固在烛台上。

满地的碎玉如同被斩断的毒蛇,狰狞而冰冷。

窗外,更深露重,一轮冷月挂上中天,清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也洒在那象征着阴谋与死亡的碎玉粉末上。

前世的寒冰正在融化,今生的战鼓,己然在这猩红的洞房内,悄然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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