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那本已经泛黄的日记,在灯光下那张糖纸显得格外通透,这是十五岁那年,我在雨里握了两个小时的糖。
我和许知意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小时候因为发育缓慢,时不时被大院其他小孩欺负,她总是站出来保护我,把其他小孩都打服了,跟他们说:“沈星澜是我罩着的,以后你们都不许欺负他,听到没,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后来好像她的这句话真的管用了,再也没有小孩敢欺负我了,后来我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叫她姐姐。
后来小学毕业了,不知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叫她姐姐了,开始喊她的名字,而且每次看到她我就会莫名心跳加速还有点含羞,当时我还不懂男女之间除了友情还有一种感情叫爱情,许知意刚开始还会纠正我应该叫姐姐,后来纠正烦了,她就随我去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许知意就读于我的学校的高中部,所以刚开始她怕我不适应,也怕其他同学欺负我,她每天还会来等我一起放学,后来班里同学给我取外号:姐宝弟,为了证明我是一个男子汉,所以我拒绝了许知意来等我放学,后来她真的没来了,偶尔在路上遇到,我都会假装没看到,再到后来她上高三跟我的放学的时间完全错开了,我也很少能见到她。
直到她高考完,我中考完,两家人商量一起吃个饭,庆祝我们考试顺利,那是我时隔许久后,第一次认真地看许知意,那天她穿着白色的短袖,衣角随意地塞在浅色牛仔裤里,跟大人说话时,一双杏眼笑起来弯弯的,高挺的鼻梁下,是淡粉色的唇,嘴角上扬,一时之间让我看入神了。
那一次吃饭,让我察觉到自己对许知意的感情有些不一样了,但是青春期的男生哪里肯承认自己喜欢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呢,总觉得喜欢自己姐姐很奇怪,将自己对许知意的情愫归结为:自己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异性朋友,难免会产生错觉。
想着等她上大学就好了,不经常见到她,这种奇怪的感情就会淡了。
但是我从未想过其实许知意高中三年,我和她接触并不多,为什么还是会产生这种感情呢?后来在许知意上大二的那个暑假,我爸我妈想着很久没见她,就跟许爸许妈说,等许知意回来一起吃个饭,那一次许知意带了一个男的回来,跟她爸妈说,那是她的男朋友,还说他们感情稳定,已经交往一年了,打算毕业就结婚,所以带回来见见家长。
那天的饭局,因为我即将进入高三,有补习未能参加,但是当听到许知意要回来的时候,我莫名地开心,想着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然后带着她最喜欢的薄荷糖去见她。
但是在我放学后,欣喜地期待着见到她的场景时,我在回家的路上撞见了许知意和她当时的男友接吻,她站在路灯下,闭着眼睛,睫毛在路灯的映衬下镶了金边,那个男生的手抚上她的后颈,我插在裤兜里的手死死地攥着那颗薄荷糖。
我盯着她充满幸福的脸,像手里被捏碎融化的薄荷糖,甜腻的,粘稠的,卡在喉咙里咽不下的滋味。
当天夜里,我在日记本上画下了第四百零六个叉,最后一笔划破了纸张月光正照在窗台那盆薄荷上,那是许知意在我考上高中后送给我的,说有提神作用,我一直好好地养着,此刻在夜风里轻轻摇曳着,像无声的嘲笑,嘲笑我是个懦夫,不敢承认喜欢她。
也是在那天晚上,我开始正视我对许知意的感情,告诉自己只要他俩还没结婚,自己就还有机会。
后来我投入到了忙碌的高三生活,有一次无意间听到许妈和我妈聊天说,许知意已经被保研了,会继续留在本校深造,于是我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我将许知意的学校定为了我的目标。
后来高考成绩下来后,我也如愿地报上了许知意的母校,成为了许知意的同门师弟。
于是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我打着想提前学习大学知识的借口,让我妈去跟许妈说,让许知意回来帮我预习一下。
原本想着趁着这个暑假,能够多跟她套套近乎,能够多增进一下感情,谁曾想她又把那个碍眼的男的带回来了,美其名曰:林师兄的专业能力在她之上,可以更好地辅导。
于是在那个暑假,我的情敌成为了我的老师,由于之前表现得太过积极,以至于我爸妈觉得我求知若渴,让姓林的给我做了学习计划,为了不让他俩单独出去,我频繁地以不懂知识点去找他俩,后来他俩觉得给我的大学课程预习差不多了,就觉得该给我放假,让我好好出去放松一下,我也不好表现地太明显,于是我同意了。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频繁地“偶遇”她约会。
电影的最后一排,我嚼爆米花的声音总是刚好盖过情话;游乐园鬼屋里,我的手机电筒适时地照亮姓林的惊慌无措的脸;就连他俩常去的咖啡店,靠窗的角落位置永远也摆着“维修中”的字样,这是我用服务员一天的工资换来的特权。
“独立生活要记得......”“每天要跟家人联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你说,不许熬夜,冰箱第二层放着营养剂。”
我打断她,喉结上下滚动,“这些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了,耳朵都要听起茧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我们的小星澜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微风吹动着她的裙摆,我看着她白皙没有瑕疵的脸,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她上大学以来我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近到可以看清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可以闻到她发间若有似无的雪松香,那是我在她大二暑假回来送她的礼物香水。
因为从来没有住过校,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于是在军训结束之后,我便同爸妈商量搬出来住,因为爸妈要工作,于是找房子和搬家的事,就拜托了许知意帮我看着点。
其实除了跟别人一起住不方便以外,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就是我想养一只伯恩山。
这次找房子,许知意终于没有叫上那个讨厌鬼一起来了,这次全程只有我们俩,也是在找房子的过程里,我跟许知意的关系好像近了一点,好像回到了我上初中以前,她会一直照顾我,帮助我。
因为她现在每周都会到她导师公司去实习,所以我租房子特意选在了她公司对面,美其名曰;要是哪天她下班晚了,还能有个落脚地。
在我定下房子后,我立马去领养了一只伯恩山,我给它取名为“年糕”。
许知意第一次知到年糕,是我在学校篮球比赛时受伤了,她来我家给我送饭时,年糕正咬着她的裙角往沙发上拽。
“都说狗随主人,这话一点都不假,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摸着狗头轻笑。
我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洒下金色的光影。
自动投食器里狗粮下落的声音,盖过了我陡然加速的心跳。
那天我跟她聊了很多,也想从她那里套出关于她男友更多的信息,结果她全程都在夸姓林的,给我气得差点摔筷子。
“今年会有一个竞赛,由你们林师兄带队,有一个新生学习名额,感兴趣的可以来报名。”
教授在上课前宣布着竞赛的消息。
由于大家都还没有接触到专业课程,即使想参加学习,但是怕拖后腿,只敢在下面小声议论,没有人敢举手报名。
“教授,我愿意参加。”
我在此时打破了这个局面,而也因为无人和我竞争,这次的名额也顺利的归我了。
我本着进入姓林的团队,能够好好折腾一番他,让许知意知道她识人不清,这个男的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结果不管我在学习期间如何刁难他,他总是耐着性子给我解答,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有点无理取闹地时候,他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在整个竞赛准备期间,我真的是被他的人品打动了,甚至动摇了要撬墙角的想法。
在竞赛过程中,我们组突发意外,大家都慌乱的时候,是他临危不乱,站出来当我们的主心骨,最后让我们团队还能拿下第二名的好成绩。
也就是在获奖的那一刻,我觉得林师兄配得上许知意,脑子里甚至蹦出来四个字:天作之合。
于是我决定放弃撬墙角了。
但是一时半会我还没办法放下我对许知意的感情,所以我开始躲着他俩,开始找借口回避他俩的邀约,因为他俩的光明磊落,显得我的思想特别狭隘卑鄙,我不敢和他俩坐在一起,怕被察觉曾经的想法。
手机在凌晨两点震动,铃声是我在拥有属于自己手机后给许知意设定的专属铃声,从十八岁到如今二十一岁。
“小星澜,能不能来便利店接我?”背景音里传来雨声和自动门开关时机械的欢迎声。
等我到便利店时,她正缩在便利店最里侧的位置,桌子上散落着许多酒瓶,灰色的西装上沾着雨夜才有的潮气。
我故意让伞沿的水滴落在她耳朵上,看着她的泪水和雨滴一起滑落,我慌了。
认识她这么多年,我都从未看她掉过泪,想安慰她,结果开口:“林师兄放你鸽子了?”我晃着手中的醒酒药,塑料包装在深夜的便利店显得格外响亮。
听着她说她爱情的苦恼,我却还要扮演一个好朋友的角色替她分担痛苦,虽然我这两年尽量回避着她和林师兄,但是我未曾放下过对她的感情,这两年我也会时不时听到他俩羡煞旁人的感情有多好,也让我更加觉得他俩郎才女貌很相配本着我这两年和林师兄不可避免的接触,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故意放鸽子,所以还是替林师兄解释道:“兴许是太忙了,忘记了呢?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原本她不打算打电话找林师兄,在我的苦口婆心下,她决定给林师兄打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终于在快被挂断的时候接通了,对面传来林师兄清冷的声音:“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于是我坐在旁边听着许知意略带哭腔委屈巴巴地跟电话对面的人说清事情的原委,那一刻多么希望她诉说的对象是我啊!想什么呢,许知意要是跟我在一起,我肯定不会让她哭得这么委屈的。
“对不起啊,我这边项目太忙,我给忘了,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我还有事,先挂了。”
对面的人在解释完,没等许知意说话便匆匆挂了电话。
但是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有变好,为了让她开心点,不要胡思乱想,经常带着年糕去看她,于是她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年糕的任务了。
梳子卡在年糕打结的毛发里,我故意发出吃痛的吸气声,下一秒她就走到我面前,就着我拿梳子的手,她的手便覆上来了,“轻点梳,狗狗会疼的。”
我快速撤回我的手,梳子便“吧嗒”掉在了地毯上。
年糕趁机钻进她怀里,享受着我一直想拥有的怀抱。
“它倒是跟你亲。”
我往后随意地靠坐在沙发上,脖颈卡在沙发边缘。
倒转的视野中,她耳垂上悬着珍珠耳钉随动作摇晃。
“毕竟是同类。”
她挠着年糕的下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