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现在是容慈手指上的眼睛。
他看着眼前的视角突然晃动,然后又听到容慈的跪地抽气声,一下子就明白了容慈怎么了。
脸颊红了一瞬,他小声骂骂咧咧的闭嘴安静了。
“娇气……”时澜摸着鼻子,底气不太足的嘲讽了句。
“是你太过分了。”
容慈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平静的听不出情绪。
就在时澜又要破防大骂的时候,容慈又说话了。
“天赋异禀,我很喜欢。”
“…………!”
时澜倒头就睡,不再理容慈了。
妈的,说话怎么跟调色盘似的,红的白的,都调成黄的……气愤的纠结了会后,时澜就释怀了,还沾沾自喜起来。
“器大活好,爽吗?”
他挑眉,语气里满是欠揍的调戏意味。
视野里,容慈在倒水,片刻后,容慈的声音慢悠悠的飘进来,带着点顺毛的纵容:“嗯,就是有点受不住。”
“切~”时澜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嘴角却无意识的翘了起来。
他可是时澜啊。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牛逼人物。
是第一个能够与天道抗衡的龙;是第一个封印状态也能成为里世界高级管理者的龙……床上那点事,自然也是顶尖的1,这点毋庸置疑。
听着虚空里没了动静,料想是顺好了那只恶龙的毛,容慈这才扶着桌沿慢慢起身,推门出去。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残肢断骸与暗红的血污搅在一起,溅得墙面上、石阶上、门上到处都是。
像有人用鲜血为这方天地装饰了层诡异的红绸,衬得这院子竟有种扭曲的喜庆。
如同他和时澜那场仓促到只剩纠缠的“礼成”。
容慈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的颤了下,快得像错觉。
下一秒,他脸上那点转瞬即逝的悲切就彻底消散,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抬脚从尸骸间的缝隙穿过。
院外的大道上,亦是这般炼狱般的场景。
初晨的光像浓墨洒下,将绵延的血色染得愈发浓稠,连风里都卷着碎肉与血腥的气息。
容慈脚步未停,红眸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有看着他长大的族叔;有教他法术的长老;有每日给他喂饭的奴仆;甚至还有前几天抱着他的腿叫哥哥的孩童……他们此刻都以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中,胸口的温热早己散尽,唯有死前凝固在脸上的决绝,昭示着所有容家人对那盘棋局的坚定。
容慈头一次觉得眼睛能看见是这么痛苦。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家族所有人的惨死。
容慈感到心口有点疼,他抬手轻按在胸口上,那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灼热,不仅是情欲的余温,更是两道性命被强行捆在一起的印记。
是容家上下用命换来的、滚烫的存续。
他的命从此刻起,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容慈慢慢向前走着,抬头看天。
父亲和爷爷告诉他,走出去,离开这,不能回头看。
不能回头看……容慈步履不停,不停下,不回头。
他们一定会赢的。
白发在血色残阳里翻飞,红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但容慈面上却依旧平静的像结了冰的湖。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族人的骨血之上,顺着族人铺设的血路,走上那条与天命不死不休的道路。
龙戒禁制的虚空里,黑沉得像泼了层墨,时澜悬在其中,眼前的视野都被血色浸透,放眼望去全是尸体,血腥味似乎都飘了进来。
这些画面撞进眼里,他呼吸有点凝滞,眉头越皱越紧。
前夜的声响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
不止有容慈被他缠得发颤的低吟,不止有榻上暧昧的厮磨,还有那些被情欲盖过的、隐约的打斗声。
“草…”但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光顾着眼前了。
他想起了容慈贴在他颈窝时,那几声极轻的哽咽声。
那时他只当是情到深处的示弱,甚至还恶劣的逗弄着问容慈“疼不疼”。
原来不是。
原来那时,门外己经是炼狱,他怀里人的族人,正在一个一个死去,用血肉护了他们最后一程。
时澜眉眼中满是戾气,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天道这狗东西……真够狠的。
虽然不知道容家被降天谴的具体原因,但结合龙脉容家的占卜天赋,想来是窥探天机被天道反噬了。
但是再怎么降罪降罚,应该只降到犯错的人身上啊,怎么能屠满门呢。
哦不,留了一个容慈。
不是慈悲,是杀不了。
他时澜护着的人,天道动不了。
时澜想起了容慈和他在一起时的心不在焉,红眸明明己经恢复光明,却没有半点神采。
眼里装着整座山的哀嚎,怎么会有光彩。
“啧……”时澜别开眼,不想再看外面的场面了,喉结滚了下,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发紧。
兀自烦闷了一会,他抬手抹了把脸,金瞳里翻滚着暴戾,却不是对容慈。
是对那高高在上的天道,是对这片该死的、用血肉铺就的“平衡”。
天道决不允许任何人超脱他设定的法则,他诛杀所有他控制不了的东西,美名其曰:“平衡”。
“……废物。”
他低声骂了句,声音没发力,是在骂自己。
骂自己前夜只顾着缠人,没早点察觉到异常,还又拖延了一整天。
骂自己如今被困在这片虚空里,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
时澜再次转头朝外望去,容慈还在一步一步的走,慢,却没停。
他金瞳里的戾气突然收敛了些,只剩下一片沉沉的、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
可怜么?
好像是有点。
所有族人都死了,独独剩容慈一个。
他要担下所有未完成的担子。
不可以流泪,不可以后退,不可以回头看。
要看着所有人死去,要带着所有人的夙愿爬上去,顶着那所谓的天命,走一条看不到头的绝路。
容慈大脑空白,只顾着一首往前走,脑海中突然炸开时澜的声音。
他听见那人语气生硬别扭,首白笨拙的说:“容慈,我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