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碎砖与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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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有卡里姆那越来越微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朱元璋(朱马尔)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像冰冷的铁钩,死死钉在萨米尔脸上。

那块沾着新鲜血迹、棱角狰狞的碎砖,在他手中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他身体微微前倾的姿态,像一头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饿狼,所有的虚弱都被一种极致的、令人胆寒的专注所取代。

他不需要再多说一个字,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如同实质的冰水,浇灭了萨米尔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咱……” 这个古老的自称,带着六百年前的铁锈味和不容置疑的蛮横,再次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萨米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看着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少年的冲动,只有一种看透生死、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犹豫一秒,或者做出任何试图反抗的动作,那块碎砖就会带着对方最后的力气,狠狠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就像砸碎一个烂西瓜。

“给…给你!”

恐惧彻底压倒了贪婪和犹豫。

萨米尔几乎是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把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扔了过去,动作大得差点把自己绊倒。

他再也不敢看朱元璋的眼睛,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缩到了莱拉身后。

药瓶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

朱元璋没有去接,只是冰冷地看着它掉落在自己和莱拉之间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莱拉身边那个瘪了一半的塑料水瓶。

莱拉浑身一颤,在朱元璋那毫无感情的目光逼视下,她甚至忘了哭泣。

她几乎是本能地,哆哆嗦嗦地把水瓶推了过去,推到药瓶旁边。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坐在卡里姆身边,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角落里,阿米尔把头埋得更深了,抱着金属盒子的手臂勒得死紧。

朱元璋这才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那水和药。

他没有立刻去拿药,而是先抓起了那个塑料水瓶。

入手冰凉,轻飘飘的,里面的液体晃动着,发出诱人的声音。

干裂的嘴唇传来一阵刺痛,胃袋疯狂地抽搐起来。

水!

生命之源!

在濠州大旱的年月,一口水就能换一条命!

他拧开脏兮兮的瓶盖,一股淡淡的塑料味混合着尘土气息传来。

他犹豫了不到半秒,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仰起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冰凉、略带怪味的水滑过喉咙,如同一股甘泉注入龟裂的土地,瞬间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和眩晕感。

他强迫自己停下,只喝了大约三分之一,剩下的,是救命的资本,也是控制的筹码。

他把水瓶盖紧,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才捡起那个小小的药瓶。

上面印着扭曲的字母和数字(EXP?

有效期?

),他完全看不懂。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萨米尔之前的反应,这是“药”,能救命。

“你,”朱元璋的目光转向瘫软在地、脸色惨白的莱拉,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命令,“懂草药?

会治伤?”

莱拉被他的目光看得又是一哆嗦,下意识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蝇:“…懂…懂一点…我奶奶…教过我…” 她指了指卡里姆额头的伤,“这种…头破了…要…要先止血…清创…再上药包扎…那就动手。”

朱元璋言简意赅,把药瓶抛到她怀里,“用这药。

救活他。”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莱拉手忙脚乱地接住药瓶,看着朱元璋冰冷的眼神,再看看气息越来越弱的卡里姆,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压过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灰土,眼神变得专注起来。

“萨米尔!

去找点干净的水来!

哪怕是一点点!

要冲洗伤口!”

莱拉的声音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在朱元璋的威压下,她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

“阿米尔!

把你的盒子打开!

我记得里面有块相对干净的布!

撕几条给我当绷带!”

她继续指挥。

萨米尔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冲出地窖口,去找“干净水”了——在这种地方,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米尔颤抖着打开那个金属盒子,里面是些零碎的线头、小工具和一块边缘磨损但中间还算干净的棉布。

他笨拙地撕扯着。

朱元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靠在冰冷的土壁上,节省着每一分力气。

刚才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这具残破身体的潜能。

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左臂软绵绵地垂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肋骨的刺痛。

但他强行保持着清醒,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地窖的每一个角落,评估着环境,也在评估着这几个“火伴”。

萨米尔很快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破碗,里面只有浅浅一层浑浊的泥水,脸上身上又添了新蹭的污痕。

“只…只找到这个…”莱拉皱了皱眉,但也知道这是极限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这浑浊的水,尽量冲洗掉卡里姆伤口周围的大块污垢和凝结的血块。

动作虽然生疏,但很仔细。

然后她拧开药瓶,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片(阿莫西林?

),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朱元璋。

朱元璋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

莱拉一咬牙,将几粒药片放在掌心,用一块小石头碾成粉末。

她将大部分粉末小心地洒在卡里姆额头的伤口上,又将剩下的一点点混入剩下的一点“干净”泥水里,掰开卡里姆的嘴,艰难地给他灌了下去。

最后,她用阿米尔撕好的布条,仔细地将伤口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中,朱元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不懂这些白色的“药粉”是什么仙丹妙药,但他懂得看人。

莱拉专注的神情、略显笨拙但极其认真的动作,让他想起了军中的医官——虽然技艺粗糙,但心是向着伤员的。

这个女孩,可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地窖里只剩下莱拉偶尔的轻声指导、布料的摩擦声和卡里姆微弱的呼吸。

萨米尔缩在角落,眼神躲闪,时不时偷瞄一眼闭目养神的朱元璋,脸上充满了后怕和复杂。

阿米尔抱着空了的金属盒子,依旧在发抖,但眼神里除了恐惧,似乎多了一丝对莱拉操作的…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效开始作用,也许是包扎起了效果,卡里姆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虽然依旧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死人般的惨白。

莱拉长长吁了口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却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应…应该暂时稳住了…但还得看后面会不会发烧…”朱元璋一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看向卡里姆,又看了看累得几乎虚脱的莱拉,最后目光扫过萨米尔和阿米尔。

他没有说感谢的话,帝王的字典里没有对臣下的感谢。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向萨米尔。

“你,”声音依旧沙哑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配感,“去找吃的。

不管用什么法子。

天亮前,弄到能填肚子的东西回来。”

萨米尔身体一僵,脸上露出苦色:“现在?

外面…外面还有巡逻队…天快黑了,‘秃鹫’的人…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朱元璋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弄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或者,”他掂了掂手里那块一首没有放下的碎砖,“咱帮你省了这趟腿脚。”

萨米尔看着那块碎砖,又想起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对方说到做到。

他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更多的是对生存的恐惧):“…好!

我去!”

他像兔子一样窜出了地窖,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你,”朱元璋的目光转向阿米尔,后者吓得差点把盒子扔了,“看好他(指卡里姆),还有水。”

他指了指那个只剩三分之一的水瓶,“少一滴,咱唯你是问。”

阿米尔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抱着盒子挪到卡里姆和莱拉旁边,紧张地盯着那个水瓶,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最后,朱元璋的目光落在莱拉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

“你,休息。

待会儿,看看咱的胳膊。”

他言简意赅地吩咐。

他需要这个懂点医术的女孩保持体力,因为他的伤势同样严重,甚至可能致命。

莱拉愣了一下,看着朱元璋那条明显不自然垂落的左臂和苍白的脸色,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蜷缩到角落,抱着膝盖,疲惫很快让她闭上了眼睛。

地窖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昏迷者的呼吸和外面隐约传来的、象征危险的声音。

朱元璋靠在土壁上,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饥饿。

他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在脑中急速盘算。

* **萨米尔:** 狡诈,胆小,但有求生的急智和偷摸的手段。

可用,但要时刻敲打,不能让其坐大。

这次找食物,是试炼也是敲打。

* **莱拉:** 善良,有医术基础(虽然粗浅),心性坚韧。

是稳定团队、救治伤病的核心。

可培养,可信任。

* **阿米尔:** 怯懦,但对器物有特殊的关注(那个金属盒子)。

或许有匠人之才?

需观察,暂时只能做些看护的杂活。

* **卡里姆:** 力量,忠诚(昏迷前本能保护伙伴?

)。

若能活下来,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胚子。

必须保住!

* **资源:** 水(仅剩三分之一瓶)、未知药效的几粒药片(极其珍贵!

)、萨米尔可能找来的食物(未知)、阿米尔的金属盒子(未知价值)。

极度匮乏!

* **威胁:** 巡逻的异族士兵(以色列国防军)、天上的“铁鸟”(无人机)、未知的“秃鹫”帮派、随时可能恶化的伤势、无处不在的饥饿!

“乱世之中,无粮不稳,无兵不强……”朱元璋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现在的“兵”,就是这西个半死不活、各怀心思的少年。

他的“粮”,还不知在何处。

他缓缓摩挲着手中那块冰冷的碎砖。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兵器”,也是权力的象征。

它砸碎过敌人的头颅,也砸开过紧闭的粮仓。

在这片陌生的、比元末更残酷的修罗场上,它,将是洪武大帝重燃烽火的第一块基石!

他需要食物。

需要药品。

需要安全的据点。

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力量。

需要……活下去!

然后,把这片禁锢他们的高墙,连同墙后那些冷漠俯视的眼睛,都砸个粉碎!

时间在寂静和痛苦中流逝。

外面彻底黑了下来,只有远处隔离墙上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夜空,带来短暂而冰冷的光明。

萨米尔还没有回来。

朱元璋闭着眼,耳朵却捕捉着地窖外每一丝可疑的声响。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意志。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萨米尔是不是趁机跑了或者死在外面时,地窖口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是萨米尔那种鬼祟的动静,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朱元璋的眼睛猛地睁开,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寒光。

他握紧了手中的碎砖,身体无声地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对准了地窖的破口。

黑暗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垃圾和汗水的酸臭味。

是萨米尔!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污秽的破布包,脸上混合着疲惫、惊恐和一丝……得意?

“搞…搞到了!”

萨米尔压低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献宝似的把布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昏暗的光线下,布包里露出的东西,让朱元璋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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