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我站在浆果灌木丛前,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坡上跑下来,宽檐帽歪在一边,棕色的卷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活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绵羊。
"安小姐!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我面前,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我十分熟悉的光芒——那种混合着希望、迷信和一点点愚蠢的光芒。
"我听说您昨天在东草地那边采药!
您一定看到了我的羊群对不对?
说真的,我老是感觉羊就在附近。
"我叹了口气,把装满迷迭香和车前草的篮子放下。
"第一,我只是去采些野菜做汤。
第二,"我指了指他身后,"你的羊群就在西山坡那边吃草,我从这儿都能看见。
"奥剋切猛地转身,宽檐帽差点飞出去。
远处的西山坡上,确实有一小片缓慢移动的白色斑点。
"噢..."他的肩膀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挺首了,"这一定是您的魔法!
您用魔法把它们召唤回来了!”
我闭了闭眼,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自从三个月前我搬到这个村落,这个固执的牧羊人就认定我是个女巫。
无论我怎么解释我只是个会做点草药汤的普通女人,他都充耳不闻。
"听着,奥剋切,"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耐心一些,"女巫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会骑着扫帚飞来飞去,不会把青蛙变成王子,更不会——""但您有木勺!
"他急切地打断我,眼睛亮得惊人,"熬魔药的木勺!
我看见了!
就在您厨房的墙上挂着!
""那是集市上花三个铜板买的,"我揉了揉太阳穴,"上面还刻着工匠的名字呢。
""那药草呢?
您身上总有药草的味道!
"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我的篮子,"这些草,这些呃…总之不都是女巫用的材料吗?
""这些是煮汤的材料。
"***巴巴地说,"而且我身上的味道是阿莉娅家卖的肥皂,岩兰草味的。
"奥剋切看起来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羊鞭,声音低了下去:"可是...苏牧的伤寒确实是您治好的...""葱姜水加蜂蜜,"我立刻回答,"任何一位老奶奶都会这个方子。
"一阵尴尬的沉默。
远处传来羊群咩咩的叫声,风吹过橡树叶子沙沙作响。
奥克切盯着自己的靴子尖,我则盯着他头顶那撮顽固翘起的卷发,思考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
"那...那您至少会占卜吧?
"他突然抬头,眼中又燃起希望的火花,"用茶叶或者骨头什么的?
"“我会用茶叶泡茶,"我转身准备离开,"而且我建议你也来一杯,清醒一下脑子。
"奥剋切追了上来,像只不肯放弃的小狗。
"等等!
您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什么村里人都叫您女巫?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浅浅的,呆呆的。
"因为我的生活习惯,"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还有我和你们不一样的亚麻色卷发,再加上我偶尔会卖些草药茶。
在你们这个闭塞的小村庄,这就足够被称为女巫了。
"我顿了顿,"但我向你保证,如果我真是女巫,第一个要变没的就是你这烦人的牧羊人。
"奥剋切终于闭上了嘴,但眼中的怀疑丝毫未减。
我知道明天他还会再来,带着新的"证据"和新的请求。
这个年轻人对魔法的渴望就像干旱的土地渴望雨水一样固执。
"好吧,"他最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但如果您哪天需要试验新魔法的志愿者,请一定考虑我。
"我摇摇头。
看着他走远,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奥剋切奔向他的羊群,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个被放错时代的童话人物。
他举起手向我挥了挥,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固执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我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草药喂给浆果灌木丛里的小羊,“乖孩子,这是你的奖励,现在,去找你的妈妈吧。”
小羊冲我咩咩几声,蹦跶着撒着欢溜回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