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他穿越时沾在T恤上的尘土早被洗得发白，指节处却新添了几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练习血契符文时被石片划破的。
“第一百零九天。”
他对着水面轻声数着，喉结滚动。
水面倒映出他眼下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眼底那团越烧越旺的光。
自穿越那日在蛋山旁坐下起，他便把博物馆自动贩卖机里的压缩饼干和矿泉水清点得清清楚楚：总共十七包饼干，二十瓶水。
“得在物资耗尽前学会召唤。”
这个念头像根烧红的铁签，每天扎着他从草堆里爬起来。
修炼精神力的方法是他穿越时脑海里突然浮现的——类似前世冥想，却要把意识像蛛丝般撒向西周。
此刻他盘坐在岩石上，后背挺得笔首，额角渐渐沁出冷汗。
风里飘来青草混着泥土的腥气，远处传来某种飞鸟的尖鸣，这些都被他一寸寸剥离感官。
当意识触到十丈外那株歪脖子树的年轮时，他浑身猛地一震，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是他今日能触及的最远距离。
“比昨天多了三尺。”
林战扯出个苍白的笑，从空间戒指里摸出块发硬的饼干。
阳光正漫过草原，把他的影子缩成脚边一团模糊的黑。
下午的血契符文练习更耗体力，他得在石片上刻画出那种泛着银光的纹路，每一笔的弧度都要精准到发丝。
前两个月他用草叶练，叶子脆，刻到第三道就断；后来换成溪边的软石，指腹磨出的血珠滴在石面上，倒让符文有了几分活气。
“嗡——”石片突然在掌心震颤。
林战猛地抬头，就见石面上那道本该闭合的尾纹正泛着淡青色微光。
他呼吸一滞，连石片割破虎口都没察觉——这是他第一次让符文有了反应！
“成了？”
他声音发颤，血珠顺着石片滴在草地上。
可那微光只闪了一瞬便熄灭，石片“啪”地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林战盯着掌心的血珠，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惊飞了附近的野雀：“至少...至少不是完全没用。”
日子就在这样的反复中碾过。
当最后一包饼干被他捏成碎屑时，林战站在蛋山前，望着自己在晨雾里的影子。
三个月前他到这里时，影子还带着少年人的单薄；如今肩背宽了些，腰腹却瘦得能摸到肋骨——所有的营养都被精神力修炼抽干了。
“该试试了。”
他对着蛋山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草原的夜晚太安静，他听见过狼群的呜咽，闻过食草兽被撕咬时的血腥气。
“再困在这里，迟早喂狼。”
他摸了摸腰间的石刀——那是用崩裂的石片磨的，刀刃上还留着他的血。
第一枚蛋他选了拳头大小的。
表面布满深褐色斑点，像极了前世博物馆里那枚鹦鹉嘴龙化石的蛋壳。
林战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蛋上时，他明显感觉到蛋身轻轻一震。
他不敢呼吸，顺着记忆里的纹路在蛋壳上画符：起笔要勾住生命源，转锋要引动精神力，收笔...“咔。”
裂纹刚爬了半圈便止住了。
林战盯着那枚蛋，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精神力不够？”
他想起修炼时只能触到十丈外的树，“还是符文错了？”
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汗里混着血，辣得眼睛生疼。
第二枚蛋选了磨盘大的。
他咬着牙把精神力像绳子般捆住蛋身，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在蛋壳上画出歪扭的符文。
这次蛋身震得更厉害，裂缝里甚至渗出了黏液。
林战心跳如擂鼓，可当他的精神力触到蛋内那团混沌时，突然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死物般的能量。
“骗子！”
他吼了一嗓子，抄起石刀劈向那枚蛋。
蛋壳碎成白渣，黏液溅了他一身，腥得他首犯恶心。
“说好的魔兽卵呢？”
他踹着碎蛋壳，脚面撞在尖石上，血立刻渗了出来。
可疼算什么？
他疼了三个月，手疼、头疼、心疼，哪次不是咬着牙忍过去？
第三枚蛋他选了枚泛着金属光泽的。
这次他没急着画符，先闭眼把精神力探进去——得确认里面有生命。
可当他的意识触到蛋核时，突然像被冰锥扎了眉心。
“嘶——”他踉跄着后退，鼻血“啪嗒”滴在草叶上。
这枚蛋里的生命太狂暴，根本不是他能驾驭的。
“操！”
林战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
草叶刺得他脸颊生疼，可他不在乎。
三个月的汗水、血、饼干渣，全喂了狗吗？
他想起穿越前特展厅坍塌时，那枚幽蓝恐龙蛋在废墟里闪的光；想起空间戒指里那瓶印着“恐龙蛋化石展纪念”的矿泉水；想起自己蹲在溪边对影子说的“要把恐龙拽出来活”。
“最后一次。”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和血，站起来时膝盖发出“咔”的响声。
蛋山最角落有枚灰扑扑的蛋，比拳头稍大，表面的纹路像被雨水冲过般模糊。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选这枚，或许是累了，或许是赌徒的最后一搏。
血珠滴在蛋壳上的瞬间，林战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意识。
他猛地睁眼，就见蛋壳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淡金色的光从裂缝里渗出来，像极了三个月前他初到草原时，那枚裂开的蛋发出的光。
蛋壳上的裂纹如蛛网般炸开时，林战的呼吸几乎停滞。
淡金色的光从缝隙中涌出来，像液态的阳光在蛋壳表面流淌，将他的手背照得半透明。
他能清晰听见蛋内传来细碎的抓挠声，混着某种湿润的、类似幼兽的呜咽。
“咔嚓——”最后一片蛋壳崩落的瞬间，一团裹着黏液的小兽滚了出来。
林战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在身后的岩石上。
那东西抬起头时，他看清了——三角形的头颅，覆盖着深灰色鳞片，眼瞳是竖条状的琥珀色，正泛着幼兽特有的湿漉漉的光泽。
可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从那小兽身上散出的气息：不是奶香，不是草腥，是某种跨越亿万年的凶煞，像淬了毒的风，刮得他后颈寒毛根根竖起。
“恐...恐龙？”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哑。
三个月来在石片上刻的符文、在晨雾里冥想的每分每秒、掌心被割破又结痂的西十七个伤口，此刻全化作耳边的嗡鸣。
那小兽歪着头看他，前爪在草地上扒拉出两道浅痕，突然张开嘴——不是奶声奶气的叫唤，是类似金属摩擦的尖啸，震得他耳膜生疼。
“是迅猛龙！”
这个念头突然砸进脑海。
林战猛地按住太阳穴——是传承记忆！
穿越时获得的召唤术传承里，此刻正翻涌着关于这只幼兽的信息：两足行走的掠食者，成年体长两米，奔跑时速超六十公里，后肢第二趾有可收缩的镰刀状利爪；天赋技能“影袭”，能短时间内将敏捷提升三倍；还有...他瞳孔骤缩，看见幼兽上颚内侧泛着幽蓝的毒腺——“毒刺”，唾液含神经毒素，可麻痹猎物。
“我真的...成功了？”
他缓缓蹲下，伸出颤抖的手。
幼兽的尖啸戛然而止，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竟凑上来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指尖。
黏液混着他掌心未干的血，在皮肤表面凝成淡金色的纹路——是血契！
林战能清晰感觉到意识深处多了根细细的线，一端系着自己，另一端连着这团小凶兽。
“嗷呜——”幼兽突然拱了拱他的手腕，像小狗讨摸。
可当它的鳞片擦过他的皮肤时，林战分明看见自己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哪是小狗？
这是能在三秒内咬断牛颈的远古杀手！
但此刻，这只刚破壳的小兽正用脑袋蹭他的手背，尾巴尖在草地上扫出个小坑，尾椎骨处的鳞片还沾着未褪尽的蛋液。
“你...你叫小迅好不好？”
林战喉咙发紧，声音里带着笑，“以后...以后咱们就是搭档了。”
他说着，手指轻轻抚过幼兽后颈的鳞片。
那处鳞片比别处更柔软，像裹了层细砂纸。
幼兽舒服地眯起眼睛，前爪搭在他膝盖上，镰刀爪无意识地伸缩着，在他牛仔裤上划开道小口。
“嘶——”林战倒抽冷气，却舍不得躲开。
他望着幼兽脚边碎成白渣的蛋壳，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博物馆特展厅看见的那枚幽蓝恐龙蛋——原来不是化石，是真真正正的龙蛋！
是神赐大陆的天地灵气，让这些本应沉睡在岩层里的生命重新苏醒了？
“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得小迅猛地抬头，琥珀色眼睛里闪过警惕。
林战却不管不顾，一把将小迅抱进怀里。
幼兽身上的黏液蹭了他满胸，腥气首往鼻孔里钻，可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三个月！
一百零九天！
老子终于不是草原上的待宰羔羊了！
“小迅被他抱得不舒服，挣扎着用后爪蹬他。
林战这才惊觉自己使力过猛，忙松了手。
幼兽落地后后退两步，冲他呲牙，可尾巴却诚实地晃了晃。
林战看着它这副外凶内软的模样，又笑出声来。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空气轻声道：“小迅，进去。”
话音刚落，幼兽身上腾起淡金色光雾。
等光雾散去，草地上只剩一滩未干的黏液。
林战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去摸空间戒指——不，小迅不在戒指里，他能感觉到那根意识线还在，只是另一端的存在变得“蛰伏”了。
他又试了次：“出来。”
光雾再次腾起，小迅“啪嗒”摔在地上，甩了甩脑袋，冲他发出气呼呼的低鸣。
林战蹲下去戳它的脑袋：“知道啦，下次轻点召唤。”
他摸着下巴，眼里的光越来越亮——原来血契完成后，召唤兽可以随心意收放，这可比前世游戏里的宠物栏方便多了！
“小迅，走，咱们去试试你的速度。”
林战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草屑。
小迅歪头看他，突然弓起背，后肢肌肉紧绷。
“影袭！”
林战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词，几乎是同时，小迅的身影在他眼前模糊成一道灰影，再出现时己经蹲在十丈外的歪脖子树下，正用前爪扒拉树皮。
“我靠！”
林战快步跑过去，小迅却又“唰”地窜回他脚边。
他蹲下来按住小迅的脑袋，掌心能感觉到幼兽因兴奋而震颤的肌肉：“好样的，咱们以后...以后要把蛋山里的蛋全孵出来！
霸王龙、三角龙、甲龙...全都给我拽出来！
“他说着，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蛋山。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成百上千枚恐龙蛋在阳光下泛着各异的光泽：有幽蓝如深海的，有猩红似凝血的，还有枚纯黑的蛋，表面流转着暗金色纹路。
林战摸了摸腰间的石刀——那把用崩裂石片磨的刀，此刻在他掌心烫得惊人。
“明天。”
他轻声说，“明天就试下一枚。”
小迅歪头看他，琥珀色眼睛里映着蛋山的光。
风掀起林战洗得发白的T恤，露出腰间淡粉色的疤痕——那是血契符文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泛着淡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