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显示00:47，庆功宴的喧闹被厚重防火门隔绝在三十层之上。

她裹紧米色羊绒披肩，深秋的夜风从通风口倒灌进来，在空荡的楼梯间掀起细小的漩涡。

"晚意。

"身后传来皮鞋踏地的闷响，她僵在原地。

陆明川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后颈，金丝眼镜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怎么走得这么急？年度最佳策划的庆功宴，主角倒先溜了。

""陆总，我明天还要去电视台对接..."她往墙角退去，肩胛骨抵住冰凉的消防栓。

男人抬手撑住墙壁，阿玛尼西装袖口蹭过她耳垂，腕表秒针的走动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上季度你拒绝调岗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他手指卷起她一缕长发，"听说你妈妈上个月确诊乳腺癌？私立医院的账单..."苏晚意猛地偏头躲开触碰，发丝扯断的细微声响让她眼眶发酸。

三天前母亲化疗掉光的头发在记忆里晃动，医药费通知单上的数字在眼前重叠。

她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漫开。

"陆总！"林小满的声音穿透防火门，"张导说投资方要看方案原件..."高跟鞋声由远及近，陆明川后退半步整理领带，镜片后的目光像蛇信扫过她锁骨，"明天下午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职业规划。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苏晚意才顺着墙壁滑坐在地。

手机从颤抖的指间跌落，屏保照片里母女俩在樱花树下的笑脸裂成蛛网。

她摸索着捡起手机，通讯录在泪眼中模糊成色块，最终停在"林小满"的号码上。

"你没事吧？"电话接通瞬间，策划部新人的声音带着喘息，"我看见陆总跟着你下楼...刚才是不是...""帮我查监控。

"苏晚意抹掉眼泪，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三十层到二十五层的消防通道，12月5号0点45分到0点55分。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声："行政部上个月刚换系统，所有监控录像都要副总级以上审批才能调取。

"林小满压低声音，"上个月市场部的安妮辞职，听说她离职前...""我知道了。

"苏晚意盯着防火门上扭曲变形的自己，"今天谢谢你。

"电梯数字跳到28层时，手机震动着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短信。

照片里陆明川正将某个女孩逼到酒店落地窗前，拍摄角度明显来自对面大楼。

第二张是泛黄的会议纪要，五年前某次人事调动记录里，陆明川的名字与三位突然离职的女职员紧密相连。

"需要帮助吗？"新消息伴随着加密云盘链接跳出来，"证据链在编号17的文件夹。

"苏晚意冲出电梯时撞翻了客房服务的推车，玻璃杯碎裂声惊动整条走廊。

她蜷在2208号房门口用房卡划开手机，云盘里不仅有陆明川这些年骚扰女员工的***视频，还有受害者们被迫签署的保密协议扫描件。

最新文档更新时间显示两小时前——正是庆功宴开始的时候。

晨光漫过***玻璃幕墙时，苏晚意站在律所接待厅盯着宣传栏。

首席律师顾峥的照片下，"职场性骚扰***胜诉率98.7%"的字样被朝阳镀上金边。

前台姑娘递来温水时瞥见她手背结痂的咬痕，那是昨夜在消防通道自己咬住拳头留下的。

"苏小姐？"办公室门打开，穿烟灰色西装的男人皱眉看着预约表，"您约的民事咨询在下午三点...""我等不了。

"她把U盘按在梨花木桌面上，云盘登录界面在笔记本屏幕亮起，"这些够不够刑事立案？"顾峥点开视频时，陆明川正在画面里扯某个女孩的衬衫纽扣。

律师修长手指划过触控板，突然暂停在某帧："这个角度...拍摄者用的是800mm超长焦镜头，对面瑞吉酒店行政楼层才能取到这个景别。

"他抬眼看向浑身紧绷的委托人，"您确定不知道爆料人身份？"落地窗外，陆明川的奔驰正驶入地下车库。

苏晚意咽下舌尖弥漫的铁锈味，晨报头版还摊在会客沙发，上面印着她设计的奶粉广告词——每个新生命都值得温柔以待。

顾峥的钢笔尖在纸面悬停三秒，最终在《证据保全公证书》签下名字。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苏晚意手背的淤青上切出细金线。

她盯着公证处印章缓缓落下，忽然想起昨夜母亲视频里戴着化疗帽哼越剧的样子。

"这些保密协议的原件可能在法务部保险柜。

"律师将文件推过来时，袖口露出半截疤痕，像条蜈蚣蛰伏在麦色皮肤上，"星海传媒上市前有过劳动仲裁黑历史，他们处理这类..."手机震动打断谈话。

苏晚意解锁屏幕，呼吸骤停——母亲在省立医院的照片赫然在目，拍摄角度显示有人藏在安全通道***。

照片下方附着最新化验单，红细胞数值被红圈标记。

"苏小姐？"顾峥叩响桌面。

她抓起包冲向电梯，羊毛裙摆勾住转椅滑轮。

手机又震，陌生号码发来段监控录像：陆明川的助理正在医院缴费处和护士长交谈，戴白手套的手推过去个牛皮纸袋。

地铁玻璃映出她惨白的脸。

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肿瘤科王主任，最后条语音留言带着电流杂音："苏女士，您申请的进口靶向药突然缺货..."省立医院消毒水味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晚意攥着药单闯进药剂科时，护士长正在给绿萝浇水。

"罗普利单抗上周就断供了。

"水珠从叶片滚落，在窗台积成小水洼，"不过陆先生早上送来六支应急。

"保温箱里的药剂泛着幽蓝冷光，她看清标签上的"星海传媒公益捐赠"字样，胃部猛地抽搐。

手机在掌心震动，陆明川发来张照片：她瘫坐在消防通道的侧影，配文"暴雨天的流浪猫该找屋檐"。

"小苏？"母亲虚弱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化疗病人轮椅碾过她掉落的手提包，碾碎唇膏管里最后一抹珊瑚红。

深夜的星海大厦23层亮着唯一一盏灯。

苏晚意蹲在档案室金属架间，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尘封的档案盒。

2018年秋季项目汇总表里夹着张团建合影，陆明川搭在安妮肩头的手正在往泳衣吊带里滑。

"你在找这个吧？"林小满突然从背后递来牛皮纸袋。

市场部去年离职人员清单上，五个名字被荧光笔圈出，每个旁边都标注着"精神衰弱疗养"、"出国深造"。

打印机突然嗡鸣，两人同时僵住。

林小满把她推进工具间，百叶窗外传来陆明川的声音："...告诉王院长，我们愿意再捐二十支靶向药。

"工具间清洁剂的味道混着女孩发间的茉莉香，"安妮离职前给了我钥匙，她说每个被盯上的猎物..."消防通道响起脚步声时，苏晚意正用手机拍下第五份保密协议。

突然整个档案室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的蓝光里，林小满指着监控探头惊呼："他们在远程格式化硬盘！"晨雾未散，顾峥扯开律所遮光帘。

电脑正在解析昨夜抢救出的监控碎片，视频里陆明川的身影在关键帧闪烁成雪花。

"专业的信息擦除手段。

"律师屈指敲打屏幕，"你们公司有内鬼。

"苏晚意摸向口袋里的药盒，铝塑板凹痕硌着掌心。

母亲清晨吞药时哼的《黛玉葬花》突然在耳边炸响，混着陆明川今早的微信语音："听说罗普利单抗需要冷链运输？"手机弹出新邮件提醒时，她正要把热水浇进速溶咖啡。

匿名发件人传了段会议录音，陆明川的声音混着瓷器碰撞声："...苏晚意和她妈就是拴在线上的蚂蚱，倒是法务部那个吃里扒外的..."咖啡杯翻倒在案卷上，褐色液体漫过受害者名单。

顾峥抓起纸巾擦拭时突然顿住，指尖按着某个名字："唐雨柔？她三年前帮我打赢过医疗事故官司。

"茶水间传来巨响。

林小满撞开门时睫毛膏晕成黑圈，手里攥着粉碎的U盘："他们要调我去新疆分公司..."女孩哆嗦着扯开衬衫领口，锁骨处新鲜抓痕渗出血珠，"昨晚在地下停车场..."苏晚意手机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张急诊室照片。

画面角落半张侧脸让她血液凝固——林小满正蜷在处置帘后，护士手里的镊子夹着带血的衬衫纽扣。

急诊室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苏晚意攥着林小满的病历单，看着"颈部浅表性损伤"的诊断印章在纸面洇开。

护士台电视突然播放星海传媒的公益广告，陆明川在镜头前为癌症儿童递上玩具熊，背景音乐是她亲手策划的《希望协奏曲》。

"二十三号床家属！"护士掀开隔帘，林小满颈间的纱布刺得苏晚意眼眶生疼。

女孩攥住她手腕，破的伤口："他们把我电脑里的***群聊天记录..."顾峥的电话在此时切入："查到了，唐雨柔三年前代理过星海的劳务纠纷案。

"背景音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