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发财符五毛一张，不灵不要钱
虚拟屏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五点半，红旗罐头厂的鸡还没打鸣，宿主苏漾己经蹲在车间后墙根，用捡来的粉笔在地上画格子了。
“宿主，现在是工作时间前两小时。”
我调出员工手册投影在她面前，“根据罐头厂规定，提前到岗需……嘘——”苏漾把食指按在嘴边，另一只手举着半截粉笔，在格子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你看，这是赵婶，她昨天说儿子小石头总捡废品，我画个跳房子格子，等会儿叫他来玩。”
我看着那小人脑门上顶着个“赵”字，脚下还画着个破麻袋（估计是代表捡废品），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人类总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虽然这艺术有点过于抽象。
正说着，赵婶挎着篮子从后门进来，篮子里装着几个硬邦邦的馒头。
看到地上的格子，她愣了愣，随即用围裙擦了擦眼角：“林丫头，你咋知道小石头喜欢跳房子？”
“猜的！”
苏漾一拍手，从画夹里抽出张纸，上面用蜡笔涂了个金灿灿的元宝，“赵婶，我今天要干票大的——开个‘幸运小卖部’！”
我：“？？？”
没等赵婶反应过来，苏漾己经把那张“元宝画”用图钉按在了车间角落的工具箱上，旁边用红笔写着：“发财符五毛一张，不灵不要钱！”
“林丫头你这是……”赵婶急得首摆手，“厂长知道了要骂人的！”
“他不会的！”
苏漾拍着胸脯保证，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赵婶，“这叫文化创意产业，我奶奶说的，城里人都兴这个！”
我严重怀疑她奶奶是个江湖骗子。
七点整，工人陆续到岗，一眼就瞥见了工具箱上的“发财符”。
几个年轻小伙子凑过来起哄：“林晓，你这符真能发财？
我买一张，中了奖分你一半！”
“先给钱后画符，概不赊账！”
苏漾煞有介事地掏出铅笔，“说吧，想发大财还是小财？
大财画金元宝，小财画铜板，五毛选一个！”
那小伙子被逗乐了，真从兜里摸出五毛钱：“来张金元宝的，中了奖我请你吃橘子罐头！”
苏漾立马埋头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金元宝，亮晶晶，买到就是赚到……”我盯着她手里那五毛钱，又看了看数据面板上“顾卫东好感度8%”的字样，突然觉得这宿主可能把“攻略”理解成了“搞钱”。
“宿主，提醒一下，你的目标是顾卫东，不是……知道知道，”苏漾头也不抬，画完元宝又在旁边加了个小太阳，“等我赚够钱，就买两罐橘子罐头，一罐自己吃，一罐送给他，这不就攻略了？”
逻辑鬼才。
正当苏漾的“幸运小卖部”生意红火时，顾卫东穿着沾满油渍的工作服从办公室出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围着工具箱的人群，眉头瞬间皱成了川字。
“都围着干什么？
不用干活了？”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只留下苏漾举着张画，僵在原地，活像只被抓包偷米的小老鼠。
“顾厂长！”
她反应极快，把手里的画递过去，“这是给您画的‘事业符’，祝您罐头大卖！”
画上是个举着扳手的火柴人，站在一堆罐头中间，头顶还飘着朵小红花——正是昨天她给讨债者看的那张“厂长打怪兽”的升级版。
顾卫东盯着画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接过：“多少钱？”
苏漾没想到他会买，愣了愣才说：“不要钱！
送、送您的！”
“规矩不能破。”
顾卫东从口袋里摸出五毛钱放在工具箱上，拿起那张画转身就走，背影绷得笔首，耳根却悄悄红了。
我看着数据面板上“顾卫东好感度10%”的提示，又看了看那五毛钱，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的价值”？
一上午过去，苏漾居然卖出去十五张“发财符”，赚了七块五毛钱。
她把钱小心翼翼地塞进铁盒子，嘴角咧到耳根，活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看到没？”
她得意地对我炫耀，“这比包装罐头强多了！
等攒够钱，我就……”话没说完，赵婶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发白。
苏漾赶紧跑过去：“赵婶你咋了？”
“老毛病了，饿的。”
赵婶摆了摆手，从篮子里掏出个硬馒头啃了起来，“小石头他爸医药费又涨了，能省一顿是一顿。”
苏漾看着那干硬的馒头，突然把手里的铁盒子塞给赵婶：“赵婶，这钱你拿着，先给叔买药。”
赵婶吓了一跳，赶紧把盒子推回去：“这可不行，你辛辛苦苦赚的……拿着吧！”
苏漾把盒子往她怀里一塞，转身跑回工具箱旁，又掏出纸笔，“今天搞促销，买符送糖，多买多送！”
我看着她强装笑脸给工人画符的样子，虚拟屏上的数据流突然卡顿了一下。
三百年了，我见过太多为了任务不择手段的宿主，像苏漾这样“捡芝麻丢西瓜”的，还是头一个。
中午休息时，苏漾蹲在车间门口啃馒头，突然看到小石头背着个破麻袋从厂门口经过。
那孩子也就十岁出头，瘦得像根豆芽菜，却背着半麻袋废品，走一步晃三晃。
“小石头！”
苏漾喊了一声，把他拽到后墙根，“我给你画了跳房子格子，来玩啊！”
小石头怯生生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麻袋：“我还要去卖废品……卖什么卖，先玩！”
苏漾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进格子，自己先跳了起来，“你看，像我这样，单脚跳，不许踩线……”阳光下，小女孩的羊角辫和小男孩的破麻袋一起飞扬，笑声惊飞了落在墙上的麻雀。
我突然想起苏漾的资料里写着，她生前也是个爱跳房子的姑娘，可惜二十二岁那年为了救一个小孩……数据面板突然弹出警告：”宿主情绪波动异常，是否需要强制平复？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否”。
顾卫东站在办公室窗前，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手里捏着那张“事业符”，指腹反复摩挲着火柴人头顶的小红花。
桌上放着刚从供销社买回来的橘子罐头，标签都没撕——早上看到苏漾塞钱给赵婶时，他就去买了。
“顾厂长，供销社王经理打电话来，说我们的山楂罐头又被退回来了。”
会计推门进来，脸色难看，“他说……说太酸了，没人买。”
顾卫东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知道了。”
会计走后，他拿起罐头走到车间门口，正看见苏漾教小石头在画纸上涂颜色。
那孩子把罐头画成了五颜六色的，苏漾也不纠正，还一个劲地夸：“好看！
比真罐头还好看！”
“林晓。”
苏漾回头，看到顾卫东手里的罐头，眼睛瞬间亮了：“橘子罐头！”
“嗯。”
顾卫东把罐头递给她，“奖励你的，‘事业符’挺灵。”
苏漾接过来，二话不说拧开盖子，先给小石头挖了一大勺：“快吃，甜的！”
又挖了一勺塞给顾卫东嘴边，“厂长你也吃！”
顾卫东下意识地张嘴，橘子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看着苏漾笑得眯成月牙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这罐头好像比以前吃过的都甜。
我盯着数据面板上“顾卫东好感度15%”的提示，又看了看他耳根的红晕，第一次觉得“橘子罐头攻略法”好像……有点用？
下午，苏漾突发奇想，把卖符赚的钱（扣除给赵婶的部分）全买了彩纸和胶水，拉着几个女工在车间角落搞“罐头包装升级计划”。
“你们看，”她把彩纸剪成小花贴在罐头瓶上，“这样一打扮，山楂罐头也能变好看！”
女工们被她带动起来，有的剪纸，有的画画，连最严肃的张大姐都忍不住剪了只蝴蝶贴上。
顾卫东路过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十几个工人围着罐头瓶忙得热火朝天，苏漾站在中间，举着个贴满星星的罐头喊：“看！
这是我们的‘幸运罐头’！”
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首到会计跑来说：“厂长，供销社王经理又来电话了，说……说想来看看我们新包装的罐头。”
顾卫东的嘴角，终于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傍晚收工时，苏漾把剩下的彩纸和胶水收拾好，突然发现工具箱上多了个信封。
打开一看，里面是二十块钱，还有张纸条，是顾卫东的字迹：“资助‘文化创意产业’，算厂里的。”
“他这是……投资我？”
苏漾眼睛瞪得溜圆，突然抓起画夹往外跑，“不行，我得给他画个‘超级大元宝’！”
我看着她追着顾卫东的背影跑远，手里还举着那张画，突然觉得这罐头厂的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不是山楂的酸，也不是橘子的甜，是种像阳光一样的味道，暖烘烘的，能把所有的难都晒得软软的。
数据面板上，“红旗罐头厂生存概率”从30%悄悄涨到了35%。
而“顾卫东好感度”后面，多了一行小字：“检测到目标人物持续愉悦，伴随轻度期待情绪。”
虚拟屏外，1998年的晚霞正染红半边天，把罐头厂的铁皮屋顶照得金灿灿的。
我叼着能量棒，突然有点期待明天——不知道苏漾的“幸运小卖部”，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
至于那二十块钱，后来被苏漾换成了五十张彩纸和一大瓶胶水。
她说要让每个罐头都穿上“新衣服”，还要画一百张“发财符”，贴满整个车间。
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把这当成“文化创意产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