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男友周锐家,他妈甩来个薄薄的红包:“小暖啊,别嫌少,就是个意思。
”我捏着里面轻飘飘两张钞票,心像掉进了冰窟窿。饭桌上他爸妈筷子只往儿子碗里飞,
排骨堆成小山。我刚撂下碗,油腻的盘子就推到我面前:“小宋,帮把手,
我们这儿新媳妇都要洗碗的。”我笑着把红包拍回桌上:“阿姨,这钱您留着,
请个洗碗工够半年了。”拽起周锐就往外走:“去我家认认门——我爸等着教你通下水道呢!
”---我叫宋暖。和周锐处了快一年,他终于说要带我回家见他爸妈。好家伙,
我紧张得提前三天就开始失眠,拉着死党苏苏把商场当战场扫荡,试了不下二十套衣服,
最后心都在滴血地买了条质感绝佳的燕麦色连衣裙,又搭了条浅金色小丝巾。
见面礼更是掏空了我的钱包:给他爸拎了两瓶五粮液,
给他妈李秀芬备了一套贵妇级护肤礼盒,花了我整整一个月工资!苏苏直翻白眼说我太卷,
我嘴硬:“第一次登门啊祖宗,不得把印象分拉满?”那天,周锐开车来接我。
看我拎着大袋小袋,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买这些干嘛?我爸妈不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
”我心里“咯噔”一沉,脸上还得撑着笑:“应该的嘛。”车开进一个老破小小区。
他家在四楼,楼道里塞满了蒙尘的自行车和破纸箱,
空气里飘着一股陈年油烟和木头腐朽的混合味儿。敲门,
开门的是个烫着羊毛卷、穿着大红碎花家居服的中年女人,眉眼跟周锐有点像,
但眼神像探照灯,上三路下三路地扫射我,活像在菜市场挑猪肉。“阿姨好,叔叔好。
”我赶紧把嘴角咧到最大,双手奉上礼物,“一点小心意。”周锐妈李秀芬眼皮都没抬,
接过东西,嘴里“嗯”了一声,随手就把那沉甸甸的礼盒和酒,
“啪”地撂在玄关那个摇摇欲坠的鞋柜顶上,连包装都没多看一眼。“进来吧,拖鞋自己找。
”她撂下话,扭身就往里走。他爸窝在沙发里看抗日神剧,听见动静,
眼珠子终于舍得从电视上拔下来一秒,冲我点了下头,喉咙里含糊地“唔”了一声,
视线又像强力胶一样粘回了屏幕。我的心,跟坐跳楼机似的,“嗖”地往下坠。客厅不大,
家具半旧不新,透着一股子凑合过日子的潦草劲儿。空气里飘着饭菜香,
可气氛比太平间还冷。周锐倒是一脸习以为常,拉着我在一张磨得发亮的旧布艺沙发上坐下,
沙发面还起了几个小球球。他捏捏我的手,压低声音:“别紧张,我爸妈就这性子,慢热。
”我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手心直冒冷汗。这叫慢热?这叫冰封千里!干坐了十来分钟,
尴尬得我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电视里鬼子“八嘎呀路”喊得震天响,他爸看得红光满面,
他妈在厨房“哐当哐当”,周锐低头刷着短视频,笑得像个二傻子。
我像个误入别人家客厅的摆设,浑身刺挠。总算开饭了。菜端上来,四菜一汤,
看着倒也是家常菜。我刚拿起筷子,李秀芬像是刚想起还有我这么号人,
从她那花家居服的兜里,慢悠悠掏出一个薄得透光的、印着艳俗金色“福”字的红包,
两根手指头夹着,递了过来。“小暖啊,”她语气里带着一股施舍般的随意,眼皮半耷拉着,
“头回来,阿姨给你个红包,别嫌薄,就是个意思意思。”我接过那红包。手指一捏,
心里“哗啦”一下全凉了!这触感,轻飘飘的!隔着那层薄纸,里面钞票的轮廓清晰得硌手。
凭我这双摸过无数钞票的手,都不用拆——撑死了两张!顶天了两百!当着他们的面,
我总不能当场拆开数吧?只能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阿姨。
”手指捏着那轻得几乎没有分量的红包,像捏着一块刚从冰柜里掏出来的冻肉,又冷又膈应。
两百?这年头打发叫花子呢?!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混着委屈,猛地冲上鼻尖,
酸得我眼泪差点飙出来。我赶紧低头,假装整理我那宝贝裙子的腰带,
把那点水汽狠狠憋回去。饭桌上的空气更冻人了。他爸妈的筷子仿佛装了GPS自动导航,
目标精准锁定——他们的宝贝疙瘩周锐。“锐锐,快尝尝这排骨!妈特意给你炖的,
小火煨了一上午,烂乎!”李秀芬一筷子接一筷子,把油汪汪的酱排骨往周锐碗里堆,
眨眼功夫堆成了喜马拉雅山。“多吃点鱼,补脑子。”他爸不甘示弱,一筷子下去,
大半块最肥美的鱼肚肉就进了周锐碗里。“汤!多喝汤!精华都在汤里!”……我的碗里,
干净得能照出我此刻僵硬的假笑。他们好像完全忘了桌边还戳着一个大活人。我像个透明人,
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粒,筷子伸长了才勉强够到离我最远的一盘炒青菜。
青菜炒得蔫头耷脑,咸了吧唧,嚼在嘴里跟吃草似的。周锐呢?埋头苦干,
对他碗里快溢出来的“父爱母爱”山和他爸妈对我的彻底无视,仿佛瞎了一样,
偶尔还含糊地嗯嗯两声:“唔,好吃。”一顿饭吃得我胃里像塞满了秤砣,堵得慌。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撂了筷子,我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这刑总算熬到头了。
我刚把筷子并拢放好,李秀芬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手脚麻利地开始收碗。
她“哐当”几下把几个沾满油渍和菜汤的盘子叠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然后,
她不是端去厨房,而是胳膊一伸,直接把这堆油腻腻的“战利品”,推!到!了!我!面!
前!“小宋啊,”她脸上挂起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语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吩咐,
“你搭把手,把这些碗碟洗洗。厨房就在那头,洗洁精和抹布都有。”她顿了顿,
像是为了增加这命令的“正当性”,轻飘飘地又补了一刀:“我们家呢,新媳妇头一回上门,
都得洗碗,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轰!脑子里像被扔了个二踢脚!
一股邪火“噌”地直冲天灵盖!新媳妇?规矩?让我洗碗?!我猛地扭头看向周锐!
指望他能放个屁!结果呢?他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眼神跟受惊的兔子似的,
飞快地躲开我的视线,居然只是抬手摸了摸鼻子,一声没吭!一瞬间,
性红包、饭桌上刻意的当我是空气、现在这***裸的“下马威”规矩——像被点燃的炸药桶,
在我胸腔里轰然炸开!什么狗屁疏忽!什么习惯不同!这他妈就是故意的!
是明晃晃的看不起!是给我这个“新媳妇”的杀威棒!
看着李秀芬那张写满“看你敢不从”的假笑脸,看着周锐那副怂包软蛋的窝囊样,
再看看眼前这堆散发着食物残渣油腻气息的碗碟,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了我!
那点委屈被烧得渣都不剩,只剩下彻骨的清醒和一股子要把房顶掀了的冲动!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生疼。但我的脸上,却像川剧变脸似的,
缓缓地、缓缓地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明媚的笑容。那笑容,比进门时那个假笑,
可真心实意“灿烂”多了,也“甜”多了。在李秀芬有些错愕、周锐一脸懵逼的目光中,
我动作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拿起了刚才一直被我放在手边、那个轻飘飘的红包。
我两根手指捏着它,还特意捻了捻那薄得可怜的厚度,脸上的笑容甜得能齁死人,
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寒流。“阿姨,”我的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电视里鬼子的嚎叫,带着一种能甜出糖尿病的腔调,“您这红包,
这‘意思’……可真是够‘重’的啊。
”在李秀芬笑容瞬间冻结、周锐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注视下,我手腕轻轻一翻,
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慢镜头的轻蔑,将那个印着俗气“福”字的红包,稳稳地、精准地,
拍!回!了李秀芬面前的桌面上!红色的纸片落在沾着油星的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格外刺耳。“这钱啊,”我脸上的笑容加深,眼神却像两把小刀子,
直直戳向李秀芬那张开始涨红的脸,“您还是自己个儿收好。”我故意停了一下,
目光扫过那堆散发着不友好气息的油腻碗碟,
语气轻快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真不错:“拿着它,去楼下家政公司,请个专业洗碗工,
够您用!半!年!的!了!”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客厅死寂一片。
只有电视里还在不知死活地“突突突”放枪。李秀芬脸上的假笑碎成了渣,
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紫,像开了染坊。周锐更是像被雷劈了的蛤蟆,张着嘴,
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看我的眼神像见了鬼。够了。这令人作呕的地方,这堆碗,
这对奇葩母子……多待一秒我都怕自己吐出来!我“唰”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瓷砖地上刮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趁着李秀芬和周锐还处在石化状态没回魂,
我猛地出手,一把薅住了旁边呆若木鸡的周锐的胳膊肘,用上了吃奶的劲儿往外一拽!“走!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零下四十度的寒气。周锐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挣扎:“宋暖!你疯了吧你!撒手!你让我妈面子往哪搁!
”“往哪搁?”我回头,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充满嘲讽的弧度,
“您家的‘规矩’我体验完了,服务太差,差评!现在,该换场子了!
”我像拖着一个不情不愿的麻袋,
根本不管他的踉跄和身后李秀芬陡然拔高、气急败坏的尖叫:“周锐!你给我站住!
反了你了!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你给我滚回来!没教养的东西!”她那破锣嗓子似的尖叫,
被我“哐当”一声甩上的、沉甸甸的防盗门,彻底关在了门里。昏暗的楼道里,
周锐被我拽得东倒西歪,脸上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宋暖!你撒开!***到底想干什么?!
你把我妈得罪死了!你……”我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逼视着他。楼道窗户透进来的光,
打在他那张因为愤怒和难堪而扭曲的脸上,也照亮我眼中燃烧的冰冷火焰。“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狠狠砸向他,“去我家!认!认!门!
”我盯着他瞬间变得惊疑不定、甚至有点恐慌的眼睛,一字一顿,
清晰无比地宣告:“我爸——在家磨刀霍霍,等着好好教你,怎么通!下!水!道!呢!
”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灭,像周锐此刻被我拽着、踉踉跄跄的身影。
他胳膊肘被我铁钳似的手死死箍着,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挣扎的力道不小,
但全是徒劳。我胸腔里那股冰火交织的气顶着,力气大得惊人。“宋暖!***给我撒开!
听见没有!”周锐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使劲儿想甩开我,
“你发什么神经!那是我妈!你让她下不来台,以后还怎么处?!”“怎么处?
”我猛地停下脚步,楼道狭窄的空间里,我的声音撞在墙上,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周锐,
你眼瞎还是心盲?你妈那是给我下马威!两百块的红包是打发叫花子!饭桌上当我是空气!
吃完饭直接甩给我一堆油碗让我洗!还什么狗屁新媳妇规矩!你告诉我,这他妈叫怎么处?!
”我逼视着他,楼道窗户透进来的光,把他脸上那点残留的羞恼和心虚照得清清楚楚。
“那……那红包可能我妈就随手一拿……”他眼神躲闪,声音明显弱了下去,还在试图狡辩,
“饭桌上……他们可能是习惯了……洗碗……洗碗就是随口一说……”“放屁!
”我气得浑身发抖,打断他那苍白无力的辩解,“随手一拿能那么薄?习惯了能只给你夹菜?
随口一说能把盘子直接推我面前?周锐,你当我三岁小孩糊弄呢?!”我越说越气,
声音拔得更高,“刚才你妈发难的时候,***放个屁了吗?啊?
你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那儿!现在倒跟我这儿充起大瓣蒜了?!”他被我吼得哑口无言,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那双平时看着还算顺眼的眼睛,
此刻只剩下懦弱和逃避,看得我心头火起,更是一阵冰凉。“没话说了?”我冷笑一声,
那笑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行,那就跟我走!今天这‘门’,我宋暖请你认定了!
”我不再给他任何废话的机会,拽着他胳膊的手再次发力,几乎是拖着他往楼下走。
他踉跄着,嘴里还在发出无意义的***,但挣扎的力道明显小了,
只剩下一种被强行拖走的狼狈。跌跌撞撞下了四楼,冲出单元门,
外面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那辆停在路边的白色小Polo,
此刻像个沉默的救生舱。“上车!”我拉开副驾驶的门,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周锐站在车边,梗着脖子,脸上是最后的倔强和抗拒:“宋暖!你别太过分!我不去!
我……”“不去?”我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去,“行啊!你现在就回去!
回去跟你妈说,你女朋友不懂事,被你妈甩脸子给红包立规矩还让洗碗,结果她玻璃心碎了,
闹脾气跑了!你看你妈是心疼你还是夸你有本事找了个软柿子?!”我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脸,
语气淬了冰:“周锐,我宋暖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这趟,咱俩立刻!
马上!玩完!我不是吓唬你,你自己掂量!”最后通牒砸下去,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周锐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难堪,有挣扎,最后,
在那句“玩完”的巨大压力下,我看到他眼底那点可怜的硬气终于溃散。他肩膀垮了下去,
像个斗败的公鸡,带着一身颓丧和怨气,极其不情愿地、重重地坐进了副驾驶,
“砰”地一声甩上了车门。那声巨响,像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我绕到驾驶座,
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安全带,点火,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劲。
车厢里弥漫着死一样的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我猛地一打方向盘,
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一路无话。只有车载空调呼呼吹着冷风,
也吹不散车厢里几乎凝固的冰冷和怨怼。周锐把脸扭向窗外,
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下颌线和写满“被迫害”的后脑勺。我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
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车流,
脑子里却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在周家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李秀芬那施舍般的红包,
饭桌上刻意的冷落,
最后那堆油腻的碗碟和她理所当然的“规矩”……还有周锐那该死的沉默!每一次回想,
都像在伤口上撒盐,***辣地疼,也烧得我心头那股怒火更旺。车子开进我家小区。
这个小区明显比周锐家那边新很多,绿化也好,环境干净整洁。停好车,我解开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