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滋啦作响,油星子蹦到手背都没躲。
我盯着那圈焦边,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审判。
三十二岁这年,我己经学会用精准的火候控制情绪——太生,血水横流;太老,干柴如我婚姻。
我把盘子端上桌时,陈远正低头回邮件,衬衫领口露出一截锁骨,还沾着点若有若无的香。
晚香玉。
不是我的味道。
我用碎发挡住耳后那块发红的皮炎,指甲掐进掌心三秒,然后笑了:“今天开会很累吧?”
他抬头,眼神温和得像慈善晚宴上的PPT背景。
“还行,刚开完跨国视频会。”
他接过我递来的餐巾,手指擦过我无名指推眼镜的动作——这个习惯从结婚第二年就开始了,其实我视力好得很。
结婚纪念日,餐桌布置总要有新意。
玫瑰花瓣在餐桌中央摆成一个“7”。
他自己没发现。
每年纪念日我都换花样,去年是心形,前年是波浪线。
只有我知道,这数字是倒计时的起点。
七年了,一天没少。
手机在裙袋里震了三次。
我没动,先给他倒了半杯红酒,杯脚卡在指缝里转了个圈。
第西次震动时,我起身去拿酒杯架。
他喜欢看我这样温顺地服务,像他办公室里那尊白瓷花瓶,摆哪儿都听话。
背对着他解锁手机,屏保弹出一张加密图:酒店走廊,电梯显示“17F”,陈远搂着一个女人肩膀,她手腕内侧有颗星形胎记。
照片右下角打了个暗水印——“悦”。
我盯着那颗胎记看了三秒,锁屏,把手机滑回袖口夹层。
“要不要听点音乐?”
我问,声音轻得像在商量天气。
他点头,继续敲键盘。
我打开音响,播的是我们婚礼那天的歌单。
钢琴前奏一起,我就知道今晚能撑过去了。
饭吃到一半,他忽然说:“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我夹起一块牛排,慢条斯理咀嚼,咽下后才答:“可能吧,家务活重了。”
“你以前在外企,不是挺讲究身材管理的?”
他笑,“现在这样也挺好,踏实。”
我点头,嘴角扬起,心里却把这句话记进了待清算账本的第一页。
晚上九点十七分,他洗澡出来,说要加班改PPT。
我坐在床边看书,其实是盯着他电脑屏幕反光里的文档标题——《Q3海外渠道拓展方案》。
可那文档标题分明是假的,上个月他就把这部分移交给了苏芮,那个实习生。
十一点零二分,他终于躺下。
呼吸声渐渐平稳,我数到第一百零八次起伏,确认他进了深睡眠。
凌晨一点十七分,手机蓝光扫过天花板,我把那支暗红色口红从枕头下抽出——#405,审判日。
卷起他左袖,皮肤温热。
我下笔很轻,像在签一份不愿惊动世界的协议。
-365写完时,指尖有点抖。
不是怕,是终于动了刀。
口红盖内侧那个小小的“L”硌着指甲。
大学时我刻的,林夏的第一个字母。
那时候我以为爱情是双向奔赴,不是单人牢笼。
我把口红塞回原位,闭眼躺平。
六点二十三分,天光微亮。
他动了动,我立刻坐起,用卸妆湿巾快速擦掉他手臂上的印记。
“昨晚睡得好吗?”
我轻声问。
他“嗯”了声,看时间说待会晨跑。
我点头,起身去厨房热牛奶,路过卫生间把湿巾残片扔进马桶,冲水前用指甲压了个十字折痕。
照镜子时,我眼中有血丝,妆却依旧完整,耳后皮炎被我用碎发盖住。
七点十二分,他出门。
我站在窗边看他的车驶出小区,然后回到卧室,拉开衣柜最底层抽屉。
十二套衣服整齐排列,从OL套装到黑色女仆裙,每一件都有编号和使用场景备注。
今天这件,标着“纪念日·观测期”,我还没穿过。
我伸手进去,摸到一件藏蓝色西装裙的内衬口袋——里面缝着一张纸条,写着一行字:倒计时启动,第一环闭合。
我没笑,只是把抽屉推回去,顺手关灯。
阳光照进来时,玫瑰花瓣己经开始枯萎。
那个“7”字,慢慢褪成了土黄色。
我坐到梳妆台前,涂了点口红补妆。
新口红,叫“重生”。
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震动。
周悦发来一句:“香没了,人还在。”
我没回。
但我知道,从今晚开始,他衬衫上的每一道褶皱,都会成为我的地图。
这一天,我依旧是林夏,32岁,家庭主妇,丈夫是医疗器械公司副总。
没人知道,昨晚我在他手臂写下的“-365”,不是结束,是开始。
也没人知道,这场婚姻的保质期,早就过了七年之痒。
现在,轮到我来决定,它该怎么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