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柠檬味的勇气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那张在深夜被仔细抚平的画班宣传单,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揣在我运动裤的口袋里。

它不再只是一张轻飘飘的纸,而是有了重量和温度,时时刻刻灼烫着我的皮肤,更灼烧着我摇摆不定的理智。

接下来几天的训练,我前所未有地心不在焉。

接力交接棒时险些脱手,折返跑冲刺的路线歪歪扭扭,连最简单的基础步伐训练,我都做得磕磕绊绊,屡屡被教练呵斥。

他的吼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模糊。

占据我全部听觉的,是我自己胸腔里那不安分的、越来越响、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跳声。

“零基础可学”。

这五个字,像一句循环播放的魔咒,又像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在我疲惫的大脑里日夜盘旋,挥之不去。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的拷问,远比任何一次突破体能极限的训练都更让我精疲力尽。

去,意味着我要鼓起巨大的勇气,踏入一个完全陌生、我注定会笨拙出丑的领域,意味着我要将这份深藏心底、见不得光的悸动,***裸地暴露在那片明亮而充斥着松节油气味的光线下,接受审视,甚至可能是无声的嘲笑。

不去,那个傍晚她眼中细微的波动,那个梧桐树下模糊却足以点亮我内心黑夜的笑意,就会永远凝固成一个没有下文的悬念,哽在青春的喉头,化作多年后回想起来依旧酸涩的“如果当初”。

周五下午,因为要布置考场,所有训练取消。

午后的阳光烈得像泼洒下来的熔金,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知了藏在浓密的树叶间,声嘶力竭地鸣叫,仿佛要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将这份夏日的躁动推向顶峰。

也吵得我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我揣着那几张省下来打算换新跑鞋鞋带的、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零钱,双脚像有了自己的意志,鬼使神差地把我带到了学校对面那家小小的文具店门口。

橱窗里,依旧醒目地摆放着那种和她画板上夹着一模一样的素描本,旁边是排列整齐、标着不同H和B的铅笔、各种形状的橡皮、还有小支小支包装精美的颜料。

我像个面对精密仪器一筹莫展的原始人,局促地站在门口蒸腾的热浪里,手指紧张地蜷缩又松开,始终没有勇气推开那扇看起来无比轻盈、挂着清脆风铃的玻璃门。

就在我进行第无数次心理建设时,那扇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叮铃铃——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撞击声。

一个人影抱着一摞东西走了出来。

白色的棉布连衣裙,洗得有些发旧但很干净的帆布鞋,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我再熟悉不过的松节油气味,以及一丝极其清爽的柠檬洗手液的味道。

是陈暖。

她怀里抱着刚买的厚厚一沓画纸和一盒未拆封的炭笔。

抬头看到像尊门神一样杵在门口、浑身冒着热气、表情呆滞的我,她显然也愣住了,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空气在炙热的阳光下仿佛瞬间凝固了。

蝉鸣声、街角的车流声似乎都骤然退去。

阳光恶毒地炙烤着我瞬间烧起来的耳根和脸颊。

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身上的汗水被蒸发后留下的淡淡咸味,以及塑胶跑道被烈日暴晒后特有的刺鼻气味,它们与我面前这人身上那股干净、清冽又带着艺术气息的味道激烈碰撞,格格不入。

我的大脑彻底死机,一片空白。

嘴巴徒劳地张了张,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

她看着我,目光很快从我涨红的脸上移开,下意识地落在我因为极度紧张而紧紧攥着、导致露出运动裤口袋一角的那个纸团上。

那上面“暑期美术基础班”几个加粗的字体,大概,不,肯定,被她看到了。

她的眼神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是透明的讶异,但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还未散开便己消失无踪。

她没有说话,没有询问,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预料中的嘲笑或疑惑。

只是抱着那摞沉重的画纸,对我幅度很小地、几乎是礼节性地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侧着身,从我旁边安静地走了过去。

那缕混合着松节油和柠檬味的微风,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拂过我的鼻尖,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清凉的痕迹。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硬地站在原地,首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的人流里。

几秒钟后,我才猛地回过神,几乎是触电般地转过身,徒劳地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心脏在经历了短暂的停滞后,开始在我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力度之大,几乎要撞碎我的肋骨。

刚才那瞬间的极致尴尬和窘迫,奇异地、被她最后那个平静到近乎淡漠的点头驱散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那张宣传单。

她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

她只是……知道了。

知道了这个总是在操场偷瞄她、一身汗味的体育生,可能、也许、大概,对画画产生了那么一点可笑又笨拙的兴趣。

这个简单至极的认知,像一针纯度极高的肾上腺素,猛地注入我犹豫徘徊的血管里,带来一股蛮横的、不顾一切的勇气。

去他妈的出丑!

去他妈的差距!

我猛地深吸了一口燥热的空气,不再有任何犹豫,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般,一把推开了那扇挂着风铃的文具店门。

叮铃铃铃——!

风铃因为我这粗暴的动作发出一连串急促、惊慌的响声。

店里空调开得很足,凉意瞬间包裹了我汗湿的身体,让我打了个激灵。

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纸墨、木头和崭新橡皮的混合清香。

“同学,想买点什么?”

热情的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出头。

我的脸还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喉咙紧得发疼,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我……我想买……素描本,和铅笔。”

老板娘笑着给我推荐了几款。

我根本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手指有些发抖地指向橱窗里那种最便宜的、和她同款的素描本,又指着笔架上看起来最普通的一支铅笔。

“就要这个,和这个。”

付钱的时候,我的手心全是湿冷的汗,几乎捏不住那几张被揉得软塌塌、带着我体温的零钱。

当我抱着那个崭新的、散发着干净木头和纸张清香的素描本,以及一支孤零零的、却仿佛有千钧重的HB铅笔走出文具店时,夕阳正好开始渲染天际。

金色的光芒温柔地洒满整条街道,也落在我怀里这简陋得可怜的“装备”上,像是为它们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我没有首接回家。

我绕到了学校后面那条僻静的小河边,找了块平坦干燥的大石头坐下。

河水在夕阳下潺潺流淌,反射着粼粼的、破碎的金光,安静地奔向远方。

我郑重地、几乎是带着某种仪式感地,翻开了素描本的第一页。

雪白的纸面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干净得令人屏息,也刺得我眼睛微微发酸。

我握紧了那支铅笔,手指因为紧张和不适而显得异常僵硬,比握住我最熟悉的沉重杠铃片还要吃力百倍。

大脑依旧是一片空白,巨大的茫然感笼罩着我。

我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不知道要画什么。

耳边只有河水永不停歇的流动声,鼻腔里,却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柠檬混合松节油的味道,久久不散。

最后,我摒弃了所有杂念,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蛮力,紧握着笔,像是要进行一场庄严的雕刻,在纸面空白的左上角,极其笨拙地、几乎是凿刻般地,画下了一个歪歪扭扭、边缘粗糙的圆圈。

线条生硬,深浅不一,形状可笑。

像极了此刻我心中翻涌的那份勇气——笨拙,生硬,毫无章法,甚至有些可笑,却己经用尽了我目前所能付出的全部力气。

我抬起头,看了看河面上那个真实的、正在缓缓下沉的、无比璀璨辉煌的落日。

又低下头,看着纸上那个丑陋的、却代表着我第一次尝试的太阳。

心里那片因为长期训练而略显贫瘠单调的土地,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正顶着头顶坚硬的土层,带着一股懵懂却坚定的力量,想要破土而出。

我知道,我可能永远也画不出她笔下那样精准优美、充满灵气的光和影。

但至少,在这个弥漫着柠檬味和松节油气息的下午,我亲手,画下了属于我的、第一轮太阳。

>>> 戳我直接看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