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佛殿惊鸿三月初七,护国寺的桃花开得正好。昭阳公主倚在朱红廊柱上,
鎏金护甲轻轻划过彩绘横梁。四名侍女捧着沉香木托盘跪在身后,
孔雀羽织就的裙裾迤逦过青砖,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微光。"这画的是迦陵频伽?
"她忽然直起身子,指尖点在壁画中那只人面鸟身的灵禽上。
金粉勾勒的羽毛簌簌落在青金石研磨的云纹里,倒像是要振翅飞出墙面。"回禀殿下,
此乃前朝画圣吴道子真迹。"住持玄慈双手合十,
"自大雄宝殿重修后......"忽然有木鱼声自偏殿传来。那声音极清极脆,
却带着说不出的寒意,像是雪水漫过青玉磬。昭阳耳尖微动,
鎏金步摇垂下的珍珠倏地晃出一道弧光。她拎起裙角循声而去,
绣着银线莲花的软缎履踏过门槛时,正撞见一袭雪白僧衣。年轻的僧人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
晨雾般的日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将他挺拔的脊背镀上一层金边。木槌起落间,
后颈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玄悯师弟。"玄慈方丈轻咳一声,
"还不拜见昭阳公主。"僧人缓缓转身。昭阳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她见过大邺最俊俏的探花郎,赏过西域进贡的胡旋舞者,却从未见过这般容貌。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寒潭映月,偏生唇色极淡,仿佛雪地里一枝将谢的白梅。
僧袍领口露出半截锁骨,倒比佛前供奉的羊脂玉净瓶还要剔透三分。"贫僧玄悯,见过殿下。
"声音像是冰层下流动的泉水。昭阳忽然觉得喉头发紧。她向前半步,
腰间环佩叮咚作响:"本宫要为母后供奉长明灯,劳烦法师引路。
"玄悯垂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藏经阁在东......"话音未落,
昭阳突然踉跄着扑向他。金丝绣牡丹的广袖拂过经幡,
带着龙涎香的暖意撞进檀香缭绕的怀抱。玄悯下意识伸手去扶,
却在触及她腰肢的瞬间僵住——这哪里是礼佛的装扮,
薄纱下纤细的腰线分明只隔了两层丝绸。"本宫脚崴了。"昭阳仰起脸,
眼尾朱砂痣在透过窗纸的柔光里红得惊心。她感觉到掌下的肌肉骤然绷紧,
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法师不渡众生么?"玄悯倏地松开手后退,耳尖泛起薄红。
昭阳顺势跌坐在蒲团上,裙裾如孔雀开屏般铺展开来。她仰头望着佛像悲悯的面容,
忽然想起昨夜偷看的民间话本。原来真有人能让牡丹花羞得合拢花瓣。暮鼓响起时,
昭阳倚在八宝沉香辇上,指尖绕着方才从玄悯袖口扯下的佛珠。
迦南木还带着那人身上的凉意,一百零八颗珠子,每一颗都刻着细小的梵文。
"去查查这位玄悯法师。"她将佛珠凑到鼻尖轻嗅,恍惚又闻见那缕若有若无的檀香,
"就说本宫要为太后祈福,要在护国寺斋戒半月。
"贴身侍女忍冬欲言又止:"可三日后是您选驸马......""推了。"昭阳掀开轿帘,
护国寺的飞檐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她抚摸着腕间新戴的珊瑚手钏,
赤红珠子衬得肌肤胜雪:"就说本宫梦见凤凰栖于菩提树,要亲自守着神迹显灵。
"夜风卷起辇车四角的银铃,叮叮当当惊起栖在古柏上的寒鸦。忍冬望着公主嘴角的笑意,
突然想起去年秋狩时,殿下也是这样笑着,将淬毒的箭矢射进了猛虎的眼睛。
第二章 璎珞缠心晨钟撞碎薄雾时,昭阳正跪在药师殿描金。茜色罗裙铺展在青砖上,
裙角银线绣着的曼陀罗花随着动作舒展,
花蕊处缀着的苗银铃铛发出细碎轻响——这是南疆使臣进贡的流光锦,
暗合她腕间那串朱红珊瑚珠。"法师看这莲花可还入眼?"她突然将笔尖点在玄悯的袖口。
金粉顺着雪白僧袍蜿蜒,绘出半朵将开未开的并蒂莲。玄悯正在整理经卷的手指微顿,
梵文《楞严经》的纸页泛起涟漪:"殿下当知,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就像这金粉?
"昭阳忽然倾身,呵气如兰地拂过他耳畔。玄悯颈侧霎时浮起淡青脉络,
却见她指尖拈着片金箔,原是方才作画时沾落的碎屑。殿外春雨渐沥,
将紫铜香炉里升起的烟霭压得低徊。昭阳广袖滑落,
露出小臂缠绕的七彩丝绦——那是用南疆秘法染就的"情丝扣",
每道颜色都对应着苗疆巫典里一种相思蛊。"法师可读过《维摩诘所说经》?
"她忽然转开话头,腕间珊瑚珠碰在青玉砚台上,发出空灵脆响,"‘从痴有爱,
则我病生’,依你看这痴爱当真是病?
"玄悯将经卷放入樟木箱的动作行云流水:"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好个铁石心肠。"昭阳轻笑,发间步摇垂下的孔雀石坠子扫过玄悯手背。
她分明看见那修长手指在经匣锁扣上多停留了一瞬,像春雪落在竹梢时不易察觉的轻颤。
暮色四合时,昭阳踏着雨后的青苔来到禅房。腰间缀着的五毒荷包随步伐摇曳,
绣着金蚕蛊的暗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是南疆圣女及笄时的配饰。
"听闻法师精研《华严经》。"她将食盒搁在窗台,琉璃盏中桃花羹泛着蜜色涟漪,
"可参透‘一花一世界’的真谛?"玄悯正在抄经的笔尖悬在宣纸上方,
墨汁在"无明缘行"的"行"字上晕开一点瑕疵。窗外飘来的桃香裹着龙涎香,
与禅房中的沉水香纠缠成暧昧的网。"殿下可知何为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
求不得,五阴炽盛。"昭阳倚着门框,指尖绕着发梢的银铃,"本宫倒觉得,
最苦是明明动了念,却偏要学那闭口蚌精。"突然有惊雷炸响,禅房烛火应声而灭。
昭阳轻呼一声跌进玄悯怀中,苗银腰带上的蛇形搭扣勾住他腰间玉带。
黑暗中珊瑚手钏骤然发烫,在玄悯腕间烙出一道红痕。"别动。"玄悯难得失了平静,
呼吸扫过她额间花钿。他的手撑在经案边缘,僧袍下传来剧烈心跳,
竟与昭阳腕间铃铛的震颤同频。电光划破夜空刹那,昭阳看见玄悯喉结滚动如困兽。
她故意将鼻尖凑近他颈侧,南疆特制的胭脂香混着雨汽钻进僧袍领口:"法师心跳得好快,
莫不是......犯了心悸之症?"玄悯突然掐诀诵经,梵音如冷水泼面。
昭阳腕间珊瑚珠突然迸出血色光芒,将整间禅房映得如同炼狱。
经案上的《地藏本愿经》无风自动,停在"众生渡尽,方证菩提"那页。"殿下究竟是何人?
"玄悯指尖凝着金光点在昭阳眉心,却见她发间银簪上的蝴蝶突然振翅,洒落磷粉化作符咒。
昭阳趁机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玄悯唇上:"法师不是早看出来了?"她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腕间情丝扣不知何时缠住了玄悯的佛珠,"南疆巫女的血,
可比什么《妙法莲华经》更能镇邪呢。"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忽然远去。
玄悯瞳孔中泛起金色梵文,却在触及昭阳眼中的狡黠时碎成星芒。他颈间忽然显现血色图腾,
与昭阳锁骨下的凤凰胎记遥相呼应。"情丝缚心蛊。"昭阳指尖划过他突突跳动的颈动脉,
"法师可知这蛊虫最爱听什么?"她附在他耳边呢喃,发间银铃轻晃:"是动情时的血流声。
"惊雷再起时,禅房已空无一人。只余半碗凉透的桃花羹,映着窗外被风雨打落的曼陀罗。
经案上的《金刚经》摊开着,墨迹未干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被水渍晕染,
倒像是谁落下的泪痕。第三章 无间劫火青灯将灭时,
昭阳正把玩着从玄悯禅房顺来的贝叶经。羊皮卷上的梵文在烛火下泛着金芒,
她腕间的珊瑚珠突然发出蜂鸣——这是南疆巫女示警的征兆。"殿下当心!
"玄悯的声音破空而来时,昭阳已嗅到龙涎香里混入的腥甜。她旋身避开淬毒的袖箭,
发间银簪应声而断,露出藏在空心簪身里的苗刀。
刀柄镶嵌的孔雀石映出黑衣人胸前的狼图腾——北狄死士。"退到药师佛后面!
"玄悯的佛珠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一百零八颗珠子骤然散开,结成降魔杵法阵。
昭阳看见他眉心浮现朱砂纹,竟与壁画中的明王怒相别无二致。殿外惊雷炸响,
黑衣人化作黑雾消散。昭阳踉跄着扶住经幡,方才被划破的袖口渗出黑血。
她咬开腕间血玉镯,南疆秘药混着蛊虫吞入喉中,却听见玄悯厉喝:"不可!
"冰凉手指扣住她咽喉,佛光顺着经脉游走。昭阳被迫仰头,
望进玄悯泛起金芒的瞳孔:"你怎知这是...啊!"剧痛中她扯开他的衣襟,
果然看见心口蔓延的青色咒印——竟是同命蛊的痕迹。屋顶突然坍塌,玄悯揽着她坠入地宫。
坠落瞬间昭阳扯下他半幅僧袍,露出后背狰狞的戒疤——那分明是梵文写就的封印。
腰间五毒荷包里的金蚕蛊突然躁动,与她锁骨下的凤凰胎记同时发烫。"别碰墙上的曼陀罗。
"玄悯点燃火折子,地宫壁画在幽光中显现。手持断剑的阿修罗王脚下踩着并蒂莲,
每一片花瓣都是女子扭曲的面容。昭阳的银铃裙摆拂过壁画,苗银铃铛突然发出尖锐啸鸣。
"是往生阵。"玄悯以血为墨在青砖上画金刚界,
"殿下可还记得《大日经》所言'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根本'?"昭阳嗤笑,
将染毒的指尖按在他唇上:"法师不如先解释这同命蛊。
"她腕间情丝扣不知何时缠住两人小指,
南疆红丝线在黑暗中泛着血光:"莫非二十年前你师叔下山降妖......"话音未落,
地宫突然震动。玄悯护着她滚入佛龛后的密室,石门轰然闭合的刹那,
昭阳的银簪刺进他肩头。血腥气弥漫时,她锁骨下的凤凰纹路竟开始游动。
"你果然流着巫族的血。"玄悯喘息着撕开僧袍下摆,露出腰间缠绕的往生绳。
绳结上串着的七颗舍利子,正与她珊瑚珠里的蛊虫共鸣。
昭阳忽然按住他念咒的手:"你每用一次佛法,这蛊毒便深入一分。"她扯开衣领,
心口浮现与玄悯相同的咒印,"法师可知苗疆的情蛊,是要用动情之人的心头血来解的?
"密闭空间突然燥热。玄悯腕间佛珠开始发烫,刻在珠内的梵文如活物般游走。
昭阳发间的银蝶簪突然融化,滴落的银汁在地面绘出交缠的蛇形——正是南疆婚盟的图腾。
"看那尊欢喜佛。"昭阳忽然轻笑。佛龛上的檀木雕像不知何时变了姿态,
明妃手中的莲花变成了滴血的匕首。玄悯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这是《楞伽经》记载的"爱欲劫火相"。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
昭阳趁机将蛊虫渡入他口中,舌尖扫过他冰冷的唇:"法师猜猜,是修罗道的业火先来,
还是你的佛心先化?"玄悯突然掐住她后颈,额间渗出冷汗:"你可知破我封印的后果?
""总好过看你被同命蛊折磨至死。"昭阳扯断他颈间佛珠,一百零八颗木珠坠地瞬间,
密室四壁的《心经》突然渗出血泪。她腕间珊瑚珠炸裂,飞出的蛊虫组成凤凰纹路,
与玄悯背后的封印融为一体。地宫深处传来梵唱,却像是万千怨灵哀嚎。
昭阳的银铃裙裾寸寸碎裂,露出小腿上缠绕的往生纹——那是用南疆处子的血刺的往生咒。
她贴上玄悯剧烈起伏的胸膛,听见两颗心脏在业火中跳动成同样的节奏。"应作如是观。
"玄悯忽然诵起《金刚经》,可当昭阳染着毒血的唇印上他喉结时,
最后一句偈语化作颤抖的喘息。密室顶部的曼陀罗花纹开始旋转,
每一片花瓣都映出他们前世纠缠的身影。当第一簇业火从地缝窜出时,
玄悯的僧袍已然褪至腰间。昭阳指尖抚过他心口的同命蛊印记,
笑得像只餍足的猫:"法师可知,这蛊虫还有个名字?"她舔去他锁骨上的汗珠,
"叫无间劫。"第四章 摩诃曼陀业火舔舐佛龛的刹那,昭阳腕间的银铃突然炸裂。
九枚铃铛化作符咒悬在半空,拼出南疆古文字中的"涅槃"二字。玄悯背后的封印发出龙吟,
密室顶部簌簌落下朱砂粉——这地宫竟是建在镇妖塔的阵眼之上。"法师的禅杖呢?
"昭阳扯开玄悯的里衣,指尖划过他胸口的卍字印。苗疆女子的指甲浸过曼陀罗汁,
每道红痕都绽开妖异的并蒂莲。玄悯突然掐住她手腕按在墙上,《楞严咒》从齿间溢出。
可昭阳膝上的往生纹已爬上他腰间,血色藤蔓缠绕着梵文封印,将佛光绞成碎片。
她发间的银月冠坠下二十七颗陨星砂,落地成南疆占星阵。"你听。
"昭阳忽然贴着他耳廓低语,"是《大悲咒》的调子,可怎么透着股子欢喜劲儿?
"地宫深处传来的梵唱果然变了韵律,像春蚕啃食桑叶般窸窣缠绵。
玄悯的佛珠在脚下燃起青焰,每颗珠子都映出他们前世的片段——古刹红墙下,
巫女捧着佛子的脸落下血泪。"无恚无嗔。"玄悯诵经声渐弱,因昭阳正咬开他腕上佛绳。
南疆巫女的血渗进七宝佛珠,将菩提子染成胭脂色。她腰间的五毒荷包突然破裂,
金蚕蛊虫爬进他伤口,在心脉处结成情丝网。业火突然暴涨,昭阳的孔雀裙燃起幽蓝火焰。
她却不躲不避,反将燃烧的裙裾覆在玄悯身上:"法师可知苗疆有种火蚕,
非要在情火中才能化蝶?"玄悯颈间的同命蛊印记突然睁开第三只眼。
昭阳锁骨下的凤凰振翅欲飞,与密室四壁的阿修罗王壁画共鸣。
当火舌卷走她最后一层纱衣时,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梵文——竟是《妙法莲华经》全文。
"你......"玄悯瞳孔中的金芒碎成星屑。他认出这是大慈恩寺失传已久的血书秘术,
需以处子心血为墨。昭阳趁机将他推倒在经幡堆里,
燃烧的银发扫过他胸前的业火:"二十年前你师叔元空和尚,就是这样骗我母亲写下血经的?
"她指尖冒出幽蓝火苗,点燃他腰间的往生绳,"可惜本宫不信什么割肉饲鹰的鬼话。
"舍利子遇火炸裂,迸出的金光中竟有女子身影。玄悯突然头痛欲裂,
记忆中闪过禁地冰棺——那里面容与昭阳别无二致的女子,腕间也系着褪色的情丝扣。
地宫剧烈震动,欢喜佛手中的匕首突然飞旋而来。昭阳翻身将玄悯压在身下,
苗刀与利刃相撞迸出火星。她腿间的往生纹游出皮肤,
化作血色锁链缠住佛像:"法师可知这尊明王像里,封着谁的天魂?
"玄悯的僧袍尽成灰烬时,他看见昭阳心口的凤凰衔住自己胸前的卍字印。往生阵突然逆转,
业火化作红莲将他们托起。交缠的身影映在穹顶的曼陀罗镜上,
竟与二十年前祭坛上的巫女佛子重叠。"看着我。"昭阳掰过他的脸,
眼中跳动着南疆的篝火,"我要你记住,
此刻渡你的不是佛祖......"最后一道封印破碎的轰鸣吞没了她的尾音。
玄悯喉间溢出破碎的经文,却在她咬破他舌尖时变成了喘息。密室里所有经卷无风自燃,
火光照亮墙壁夹层里密密麻麻的婴孩骸骨——皆是脐带缠着褪色佛珠。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地宫裂隙时,业火已成缠绵的春雨。昭阳披着玄悯残破的僧袍,
脚踝银链上串着七颗舍利子。她抚摸着玄悯昏睡中仍蹙着的眉,将沾血的贝叶经盖在他心口。
"阿悯。"她第一次唤他俗家名字,指尖凝着蛊虫画他唇形,"等你在红尘里溺毙那日,
就会明白佛经里写的都是骗人痴话。"密室突然渗入钟声,玄悯腕间浮现枷锁状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