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
“……灰色。”
我有些惊讶道:“我也喜欢。
每每下雨前后都会有灰色,它给我一种宁静却有些忧郁的感觉。”
“下雨前天灰蒙蒙的,偶尔会有亮色闪电打破这个宁静。
下雨后也有可能是灰色的,那种灰色伴随着泥土的清新很——”“很令人安心,对吗。”
他眉眼似乎弯了弯,要是忽略了他略显复杂的眼神,他应该是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笑。
我有些发愣。
其实我们己经聊了有一会儿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吧。
——这是我第一次花这么长的时间撬开一个人的第一道心门。
但我有预感以后这个记录会一首被刷新。
“一场小雨大概最后能接到一个500毫升的塑料瓶子的五分之二,能供我用1-2天。
有时能省下多些能用2-3天。”
“你那时多大?”
“也许10来岁吧。”
他有些不耐烦地摸了摸头。
“那是无意义的东西。”
先算他体重30千克,那换作是正常的儿童是需要每天摄入36000-39000毫升水分,和额外饮水大约1200-1500毫升的。
我看着他如今高挑却依旧在健康范围内的体格,有些狐疑:他是怎么活成这个样子的?
我还是有点震惊于这个概念,毕竟我真的对贫民窟的生活不太了解。
我说不清楚这是可喜还是可悲。
“你们是小家庭吗?”
“当我对雨水有这种概念的时候,也不算是。”
我想去看他的神情,但是他微微低头,我也不好趴在桌子上去看他。
我还想问他之前的事情,但我的预感告诉我这对他来说却是一项灾难,一道致命的伤疤,同时也有可能是他人生或者性格的转折点。
总之对他十分重要。
——那也就意味着,对数据的收集,也同样重要。
我的道德感不允许我揭人伤疤,但……对不起了。
我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也不算是……是什么意思?”
“当我有这个概念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生活了。”
虽然猜到了……但心下还是一惊。
“以前与家人生活的时候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那时……是小家庭吗?”
“恩,就只有我和我母亲。”
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知道我要问为什么。
“我父亲去世了。”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决绝。
我好奇算了,还是别问了。
我叹了口气:“啊……节哀顺变——迟来的。”
“不用。”
他语气有些冷漠。
我听的出来他语气的冰冷:“抱歉。”
他疑惑的看着我。
“冒犯了,抱歉。”
他似乎终于明白我的意思,轻轻道:“不是因为那个……”他好像又怕我误解他的意思,只得把语气放缓。
“……什么?”
这下换我懵圈了。
他望着窗外许久。
我能看到他喉结的滚动。
他终于说道:“我父亲……是一个很不好的人。”
“他很胖,而我和母亲一首很清瘦。”
“那时我们的经济条件还好,怎么看也算是普通吃穿不愁的家庭。”
“但是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染上了赌毒。
每日回家都醉醺醺的。”
他的眉头紧蹙,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
我听着他说的话,感觉略有蹊跷。
我见他久久不再讲述,于是主动问道:“……是因为吸毒或者酗酒而死吗?”
一定要***赌毒黄啊!
也要饮酒适当,这不但对自己的身心有伤害,还对他人有影响。
“不…”“……可能吧。”
他的答复一转。
“你不知道他是怎么去世的吗?”
我在与他聊天的过程中感受到了他对他父亲的不喜,那问一下应该没什么吧……大概。
他愣了一下,呢喃道:“我的母亲被地痞流氓打死了。”
“就在她帮助邻居后回来的路上。”
我也愣了一下。
他垂着头,没看我。
“我母亲死之后,他再也没回来。”
再也没回来是死的隐晦意思吗?
“你母亲……”是个很好的人“不!
我母亲才不干这样残暴的事情!”
他站了起来,椅子被往后推了推,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门外的医护人员闻声赶忙跑了进来控制住了他。
“她是一个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还充满理想和爱的人!”
我觉得他好像认为我要开口询问他父亲的死是不是他母亲干的,他好像很抵触死亡,或者说把死亡和残暴划上等号。
你误会我了啊,下次请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吧。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双手被医护人员控制住了,不过我感觉他对我并没有攻击倾向。
我知道的,因为我看着他的眼睛呢。
他们把他带走了。
因为在控制住有攻击倾向的精神病患者后,医护人员首先会尝试让患者平静下来,调整环境。
我现在能确认,他那种类似自虐的心理还有可能是创伤后应激反应。
童年往往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极大的。
但很明显,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好。
我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他刚刚坐的那个椅子前,看了一会儿,坐下。
把椅子往前拉了拉,也看向了窗外。
在你眼中,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你认为自己是谁?
你在做什么呢?
你的过去,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你的所思,你的所想……?
你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