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静心殿内，熏香袅袅。
帝辛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榻边，
看着床上躺尸的比干，感觉自己都快坐得长出蘑菇了。
外面，关于他“毒杀亚相”的流言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
版本从一杯毒酒，进化到了五马分尸，
最新版本是说他已经把比干挫骨扬灰，骨灰拿去给御花园当花肥了。
“我的好王叔啊。”
帝辛叹了口气。
“你再不醒，我这暴君的名头，可就真洗不清了。”
就在这时。
床榻上的比干，手指猛地抽动了一下。
帝辛眼神一凝。
来了！
只见比干眼皮剧烈颤抖，然后豁然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往日的浑浊与忧虑，而是清澈，透亮，
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
比干猛地坐起，环顾四周，
眼神中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
最后化为了极致的骇然与狂热。
他看到了。
他什么都看到了！
“大王！”
比干连滚带爬地翻下床榻，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光着脚扑到帝辛面前。
他没有跪。
而是行了一个最古老，最隆重的大礼。
五体投地。
整个身体，毫无保留地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臣！比干！有罪！”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后怕。
“臣罪该万死！”
帝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搞得一愣。
剧本不对啊。
不应该是醒过来，痛哭流涕地感谢我救你一命吗？
怎么上来就给自己判***了？
帝辛心里疯狂吐槽：
“不是，我就给了你颗丹药，
你怎么还自己攻略自己了？
这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王叔何出此言。”
他伸手去扶。
“你我君臣一体，何来罪过。”
比干却死死趴在地上，说什么都不肯起来，老泪纵横。
“不！”
“臣有罪！”
“臣肉眼凡胎，不识天数，不明圣心！
险些因为臣的愚钝，误了大王您的万古圣业啊！”
比-干-抬起头，那双神光流转的眼睛死死盯着帝辛。
“臣，都看到了！”
“臣看到了臣原本的命运！”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凄厉。
“这颗心，本该被那妖妃妲己挖去，做成什么劳什子的七窍玲珑汤！”
“臣的忠魂，本该含冤而死，成为那封神榜上一缕无依的游魂！”
“我大商的江山，本该在烽火中化为焦土！
我人族的脊梁，本该被那高高在上的圣人彻底打断！”
帝辛听得眼皮直跳。
好家伙。
这七窍玲珑丹，还附带剧透功能的？
比干的情绪越发激动。
“臣还看到了！看到了大王您身上的秘密！”
他死死盯着帝辛的头顶，眼神狂热。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
“紫气升腾，化作华盖，将您笼罩其中！
一切天机，一切圣人神念，到了您面前，都被隔绝在外！
您才是这盘棋局中，最大的变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比干猛地用头撞地，发出咚咚的闷响。
“女娲宫题诗，是为我人族立下不朽的宣言！”
“龙德殿罪己，是为重塑朝堂，唤醒百官！”
“摘星楼立誓，是以身做饵，赌上人王尊严，为万民求一线生机！”
“毁御花园，种神物，更是功在千秋，利在万代！”
“大王，您的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每一步，都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深意！”
“而臣，这个愚蠢的老东西，
竟然还处处与您作对，以死相谏！”
“臣，是人族的罪人啊！”
比干嚎啕大哭，悔恨得恨不得当场找块豆腐撞死。
帝辛听着这番堪称满分阅读理解的彩虹屁，彻底麻了。
行吧。
你都帮我解释完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起来吧。”
帝辛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过去种种，不必再提。”
“从今往后，你这双眼睛，当为孤看清这三界鬼魅。”
“你这颗七窍玲珑心，当为孤算尽这天地人心。”
“你，可能做到？”
比干闻言，身体剧震。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帝辛。
君王之恩，何以回报？
唯有，以死相报！
“臣！领旨！”
他重重叩首，这才在帝辛的搀扶下，缓缓站起。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启禀大王，亚相刚刚苏醒，想必心神激荡，
奴婢们特意熬了安神的莲子羹。”
说着，就要将羹汤呈上。
帝辛正要点头。
身旁的比干，脸色却骤然一变。
他那双刚刚开启了“天算慧眼”的眸子，
看向那两个小太监时，瞳孔之中，金光爆射！
在他眼中。
那两个小太监的身上，正缠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妖气！
其本体，分明是一只玉石琵琶，和一只九头野鸡！
“妖孽！”
比干一声断喝，声如洪钟！
他一步踏出，挡在帝辛身前，指着那两个小太监，怒斥道。
“好大的狗胆！”
“竟敢化作人形，潜入人皇宫殿！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个小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们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伪装，竟然会被一个凡人一眼看穿！
震惊过后，便是无边的杀意。
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那就只能动手！
“杀了他！”
其中一个尖啸一声，
身体瞬间拉长，五指化作利爪，
带着腥风，直取帝辛的咽喉！
另一个也同时发难，口中喷出一股五彩毒烟，笼罩向比干！
他们很清楚，真正的威胁，
不是这个突然发疯的老头。
而是那个坐在那里，深不可测的人王！
必须先杀人王！
变故只在瞬息之间！
帝辛坐在那里，动都没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抓向自己咽喉的利爪。
不用他出手。
“放肆！”
比干怒目圆睁，须发皆张。
他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人皇御前，岂容尔等魑魅魍魉撒野！”
“国运在此，人道在此！”
“还不给本相……跪下！”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嗡！
整个朝歌城，那沉寂了数百年的人道气运，被比干这一声怒喝，引动了一丝！
一丝，足矣！
只见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金色气运丝线，
从大殿的四面八方凭空出现，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
瞬间缠绕在了那两个妖怪的身上！
“啊！”
两只小妖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那金色锁链一勒，直接打回原形！
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石琵琶。
一只羽毛斑斓的九头雉鸡。
两只妖怪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眼中充满了恐惧。
怎么可能？
这只是凡间的气运而已，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看着被轻松镇压的两只妖怪，帝辛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这颗丹药，没白给你。”
比干躬身行礼，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充满了凝重。
“大王，此二妖乃是轩辕坟三妖之二，
奉女娲娘娘之命，前来祸乱我大商朝纲！”
帝辛眉梢一挑。
“哦？那为首的那个呢？”
比干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
“苏妲己。”
“那九尾妖狐，已经附身在了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的身上！”
“算算时日，不日，便要进宫了！”
封神大劫的关键人物，终于要登场了。
帝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就在这时，比干的脸色再度一变。
他猛地抬头，望向遥远的北方，
那双天算慧眼之中，星辰幻灭，推演着重重天机。
片刻之后，他脸色煞白地转向帝辛。
“大王！不好！”
“臣，看到了一角天机！”
“太师，闻仲太师回朝的路上，有大劫！”
“是阐教！是阐教的那些仙人！”
比干的声音急切无比。
“他们在太师的必经之路上，布下了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