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食堂改革，为了节省开支，把我这个做了十年的厨子给辞了。
他们换上了更便宜的预制菜，以为能省下一大笔钱。但很快全公司的人都发现，
没了我的独家秘方菜，他们开始失眠、暴躁、效率断崖式下跌，宛如戒断反应。
1.林素，这是你的辞退通知和N+1赔偿，签个字吧。
人事经理杨晴把一纸通知推到我面前，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轻蔑。我摘下戴了十年的厨师帽，
放在油腻的桌面上，帽檐有些发白。理由呢？我问，声音平静。
公司食堂要进行现代化改革，全面引进更高效、卫生的预制菜料理包。你的岗位，
已经不符合公司的发展需求了。杨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是的笑意，说白了，
公司不再需要厨子了。我看着她，没说话。她以为我不甘心，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
继续用那种教训的口吻说：林素，我知道你干了十年，有感情。但时代在进步，
一个只会颠勺炒菜的厨子，能有什么技术含量？每个月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
已经是陈总念旧情了。她口中的高工资，是税前一万二。在这座一线城市的互联网公司里，
连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都比我高。我兢"颠"了十年勺，
每天清晨五点去市场挑选最新鲜的食材，根据时令节气和最近公司项目压力，
精心搭配三餐和下午茶的菜单。十年，我没出过一次食品安全事故，
没让任何一个员工吃坏过肚子。现在，一句没有技术含量，就把我打发了。也好。
我拿起笔，利落地在辞退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林素。赔偿金什么时候到账？
杨晴没想到我这么爽快，愣了一下才说：月底，和这个月工资一起发。好。
我站起身，解下腰间的围裙，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厨师帽旁边。那是我刚来时，
公司统一发的，如今只有我这一件还留着。我环视了一圈这个我待了十年的后厨，
所有的锅碗瓢盆都被我擦得锃亮，灶台光可鉴人，地砖上没有一星半点的油污。
杨晴跟着我的目光扫了一圈，撇撇嘴，行了，收拾下你的个人物品，今天就办完离职吧。
明天预制菜公司的团队就要来接手了。我的东西不多。我说，就这身衣服。
我脱下厨师服，露出里面的便装，转身就走。经过食堂大厅时，正好是午饭时间。
程序员小李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素姐！今天中午吃什么？昨天的红烧肉太绝了，
我晚上加班都感觉浑身是劲！我笑了笑：今天我休息。
坐在他对面的设计部姑娘白薇薇，是公司有名的交际花，她闻言立刻夸张地叫起来：啊？
素姐你休息了？那我们中午吃什么啊？我还没回答，杨晴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扬着下巴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明天开始，我们公司食堂将迎来全新升级！
我们和知名的餐饮品牌‘速味佳’合作，为大家提供种类更丰富、口味更多元的预-制-菜！
她特意加重了预制菜三个字，仿佛是什么高科技。全场安静了一瞬。
小李的笑僵在脸上：预制菜？就是那种料理包加热一下的？没错！
杨晴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以后大家每天都能吃到几十种不同风味的菜肴，从中餐到西餐，
从日料到韩料，应有尽有！再也不用天天吃那老几样了！她说话时，
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我面无表情。白薇薇立刻鼓起掌来，声音甜腻：哇！太好了吧！
我早就想尝尝‘速味佳’的惠灵顿牛排了！谢谢晴姐！有人带头，
其他人也稀稀拉拉地附和起来。在一片期待的掌声中，我走出了公司大门。
回头看了一眼这栋耸立在CBD的宏伟建筑，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十年。
也好，是时候结束了。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辞掉的，不只是一个厨子。
2.我离职的第二天，大学同学就给我打来电话，
说她所在的公司正在高薪急聘一位行政总厨，问我有没有兴趣。薪资是我原来的三倍，
还配有独立的研发厨房和团队。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而我原来的公司，
则陷入了一场预制菜狂欢。我的前同事，也是我在公司唯一的朋友李然，
在微信上给我现场直播。素素，你不知道，今天食堂跟开自助餐似的，几十个菜摆一排，
看着是真唬人。白薇薇端了一份惠灵顿牛排，一份冬阴功汤，一份鳗鱼饭，
拍了九张图发朋友圈，配文是‘这才是互联网公司该有的食堂’。杨晴得意得不行，
在饭局上跟陈总邀功，说她这一项改革，每年能给公司省下至少五十万的成本。
我看着李然发来的照片，那些菜肴在精致的餐盘里，
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流水线味道。我只回了两个字：挺好。
李然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好什么啊，看着好看，吃起来就那么回事。
我还是想念你的酸菜鱼。我笑了笑，没再回复。狂欢只持续了三天。第四天，
李然的微信消息开始变味了。素素，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天公司里的人跟吃了枪药一样，一点就着。下午开会，
项目A组和B组为了一个需求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差点打起来。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大家虽然有分歧，但都很理智的。我正准备回复，李然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惊恐。素素，太邪门了！刚才，公司最稳重的那个程序员，
就那个发际线特别高，平时半天不说一句话的赵工，突然把他那个巨贵的机械键盘给砸了！
就因为UI设计师说他的代码实现的一个动画效果有点卡顿！
现在他人事部被叫去谈话了，整个部门都人心惶惶的。我平静地听着，
他中午吃的什么？还能是啥，速味佳的红烧狮子头套餐呗。我嗯
了一声：我知道了。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开始了。这只是个开始。第五天，
情况愈演愈烈。李然发来的消息越来越频繁，语气也越来越恐慌。全公司都疯了！
销售部为了抢客户，在办公室里公开对骂！运营部因为一个活动方案，两个主管吵到拍桌子！
连前台的两个小姑娘都因为谁接外卖的问题，互相拉黑了！而且好多人说晚上睡不着，
白天头疼，注意力根本集中不了。素素，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公司里有人传，
是不是新食堂的风水不好，犯了冲？我回她：别多想，安心工作。放下手机，
我走进我的新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给新同事们的下午茶。是一道安神静心的百合莲子羹。
我原来的公司，此刻最需要的，大概就是这个。可惜，他们亲手把它丢掉了。
3.公司内部的混乱，很快就影响到了业务。一个跟了半年的大项目，
在最后提报阶段出了岔子。负责该项目的团队核心成员，因为连续几天的失眠和焦虑，
在给客户做Presentation时，精神恍惚，数据讲错，逻辑混乱，
当场被客户CEO打断，要求换人。项目黄了。老板陈总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
据说把那份价值几百万的合同撕得粉碎。全公司上下被一股低气压笼罩。
杨晴的好日子也到头了。作为食堂改革的推动者，她现在成了众矢之的。李然告诉我，
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说就是因为换了食堂，大家吃不好，休息不好，
才导致了工作状态的全面下滑。以前吃素姐的饭，每天下午都精神饱满，
加班到十点都不觉得累。现在呢？一过中午就犯困，脑子跟一团浆糊一样。可不是么，
我最近偏头痛越来越严重了，昨晚两点才睡着。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脾气特别大？
我昨天就因为我儿子把我手办碰倒了，跟他发了好大一通火，现在后悔死了。这些话，
或多或少都传到了陈总和杨晴的耳朵里。但他们不信邪。或者说，
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决策失误。杨晴更是把这一切归结为项目失利的应激反应，
并且召开全体大会，严厉批评了那些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的员工。会上，
她慷慨陈词：一家公司的兴衰，取决于员工的奋斗和专业能力，而不是一间小小的食堂！
把工作失误归咎于饭菜，是懦夫的行为！她还特意提到了我。我知道，
有些人还在怀念以前的‘家常菜’，怀念林素。但我要提醒大家，她只是一个厨子！
一个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厨子！难道我们公司的核心竞争力，要寄托在一个厨子身上吗？可笑！
白薇薇在台下带头鼓掌，高声附和：晴姐说得对！我们是靠脑子吃饭的，不是靠肚子！
李然把会上的录音发给了我。听着杨晴那尖锐刺耳的声音，我只是淡淡地笑了。挂了电话，
我给李然发了条消息：帮我个忙，你跟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说，让他们试试自带午饭，
就吃点清淡的家常菜，比如清炒西兰花，冬瓜排骨汤之类的。坚持三天看看。
李然秒回：好！我马上就去说！我不需要向他们证明什么。事实会替我开口。三天后，
李然给我发来一张截图。是公司内部的一个匿名论坛。一个热帖被顶上了首页，
标题是——惊天大发现！自带午餐，可解‘水逆’魔咒！主楼的楼主说，
他听了朋友的建议，这三天没吃食堂，自己从家里带饭，吃的都是些清淡小炒。结果，
奇迹发生了。兄弟们，我发誓我没有夸张！就三天！我晚上能睡着了！深度睡眠！
白天头也不疼了，脑子也清醒了！最重要的是，看我那个傻逼产品经理，都觉得顺眼多了！
帖子下面，瞬间盖起了高楼。卧槽！真的假的？我明天就试试！我也是！
听一个同事说了，我坚持了两天，感觉脾气真的没那么暴躁了。
我老婆给我做的爱心便当，吃了三天，感觉又回到了吃素姐饭菜时的状态！神清气爽！
所以，问题真的出在食堂？那个‘速味佳’的预制菜有问题？细思极恐！
这他妈不会是商业投毒吧？舆论，彻底引爆了。4.商业投毒
的猜测像病毒一样在公司蔓延开来。恐慌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再也没人敢吃食堂的预制菜了，
哪怕杨晴和速味佳的经理站出来赌咒发誓他们的产品符合所有食品安全标准。
员工们宁愿点外卖，或者学着那个帖子的楼主，开始笨拙地自己带饭。公司的食堂，
彻底被废弃了。陈总坐不住了。食堂的混乱只是表象，真正让他恐慌的，
是公司断崖式下跌的业绩和濒临崩溃的员工状态。他把杨晴叫进办公室，
据说骂了整整一个小时。李然在茶水间听到了杨晴的哭声。当天下午，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怒火，却又不得不故作客气的女声。
喂，是林素吗？我是杨晴。有事？我一边擦拭着刚买的德国双立人刀具，
一边淡淡地问。……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林素，
公司……想请你回来。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杨经理，你不是说，
我是被时代淘汰的厨子吗？杨晴的声音瞬间变得尖锐：林素！你别给脸不要脸！
现在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了，陈总发话了，只要你回来，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工资也可以给你涨！涨多少？一万五！税前！杨晴的语气里带着施舍的意味，
这已经是极限了，比你以前高了三千，够可以了。我轻笑一声。杨经理，
我上个星期刚入职新公司，职位是行政总厨，税后月薪三万，配单独的研发厨房和两名助手。
你觉得，我会为了你那三千块钱，回去受你的气吗？电话那头的呼吸猛地一滞。
我能想象到杨晴此刻那张因嫉妒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你……她似乎想骂什么，
但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声音干涩，林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我说，
我只是个被时代淘汰的厨子，担不起你们公司核心竞争力的重任。说完，
我直接挂了电话。世界清静了。我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半小时后，
李然又发来消息，只有两个字：快看！后面附带一个链接。我点开，是公司的内部公告。
公告的标题是——关于前食堂厨师林素恶意破坏公司财产及声誉的调查说明。公告里，
杨晴颠倒黑白，把我描述成一个因被辞退而怀恨在心，
继而在离职前对厨房设备和食材动了手脚，从而引发后续一系列问题的恶毒小人。
公告言之凿凿，声称已经找到了证据，并保留对我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公告的最后，
还附上了一张照片。是我离职那天，留在后厨的那顶厨师帽和那件叠好的围裙。
照片的配文是：林素离职时遗留下的‘不明物品’，已交由专业机构检测。
看着那张黑白颠倒的公告，我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杨晴。你真的，惹到我了。
5.我没有立刻回应。愤怒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之前，必先自伤。我花了十分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