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序列II：新元纪元

桃花岛的风，总带着咸湿的暖意。

任小粟坐在最高的那块礁石上，唐刀的刀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把刀跟着他从流民区的尸堆里爬出来，斩过变异兽的利爪，劈过机械兵的钢铁躯体，刀身上的缺口早被他用磨石磨得圆润，却依然藏着当年的锋芒。

他手腕轻转，刀刃贴着礁石纹路滑动，沙沙声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像在重复某种古老的仪式。

海风卷着碎星般的浪花扑在脸上，本该是熟悉的腥甜，此刻却掺了丝极淡的、不该属于这里的味道——金属锈味，还裹着电流灼烧后的焦糊气。

不是渔船锚链的钝锈，不是礁石里铁矿的干锈，是那种……被“零”的能量炮轰过的机械兵残骸，在日晒雨淋后散发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锈味。

任小粟的动作顿了顿，指尖的感谢币印记突然发烫。

那印记是当年打败“零”后留下的，像枚浅金色的纹身，刻在他虎口处。

他原以为危机消散后，这印记会慢慢淡去，可它非但没消失，反而成了最灵敏的警报器——半个月前第一次感知到异常能量波动时，他以为是错觉；第二次波动掠过精神宫殿时，他夜里翻出了压在箱底的战术地图；而现在，这味道、这发烫的印记，都在告诉他：那波动不仅真实，还在朝着桃花岛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又在磨你的破刀？”

身后传来杨小槿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清亮，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任小粟回头，看见她端着白瓷碗走过来，碗里是刚炖好的鱼汤，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葱花。

她的左手始终搭在腰间的枪套上，黑色枪套磨得发亮，里面装着她亲手改装的狙击枪——哪怕在这与世隔绝的岛上，哪怕两人己经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她的枪，永远装着实弹。

“又闻到了？”

杨小槿把碗递到他手里，目光越过粼粼海面望向西北方，那里只有无尽的蓝，可她的眼神像能穿透海浪，看到千里之外的废墟，“这是第三次了，你的精神宫殿三次提示‘异常能量波动’，不是错觉。”

任小粟接过碗，指尖的温度透过瓷碗传过来，暖了暖发冷的指节。

鱼汤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涟漪，他低头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两年前在桃花岛定居的那天——杨小槿在院子里种了桃树，颜六元抱着他的胳膊说“哥，这里再也没有变异兽了”，那时他以为，终于能给弟弟、给身边的人一个安稳的家。

可安稳，从来都是奢侈品。

“我得回去看看。”

他放下唐刀，刀刃与礁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鱼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六元在178要塞主持重建，张司令的身体越来越差，上次通信时，六元说他咳得连床都下不了。

万一……那波动真和‘零’有关，万一要塞出事，我不能不管。”

“我跟你一起。”

杨小槿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她伸手拂去他肩上的海沙，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虎口的感谢币印记，“当年你答应过我，打败‘零’后，再也不一个人冲在前头。

你去哪，我去哪。”

任小粟看着她，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动作轻柔，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他知道，杨小槿从来不是需要他保护的菟丝花，她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是无论多危险都愿意陪他闯的人。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躲不掉——桃花岛的安宁像一场短暂的梦，梦里有桃花灼灼，有鱼汤暖身，可梦里的人，终究要回到现实的废墟里去。

因为那片废墟上，有他们在乎的人，有张景林的嘱托，有颜六元的成长，还有未竟的、需要他们守护的人类文明。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海面上蒙着一层薄雾。

任小粟和杨小槿推着改装的快艇下海，引擎轰鸣着划破寂静的海面，惊起一群海鸟。

任小粟回头望了一眼桃花岛，岛上的桃花正开得灿烂，粉色的花瓣落满沙滩，像极了当年他和颜六元在流民区的破屋里，偷偷种下的那株小桃树——那时他们以为，能看到桃树开花，就是最大的奢望。

他攥紧了腰间的唐刀，刀柄被手心的汗浸湿。

精神宫殿里，无数感谢币凝成的光点在缓缓转动，那些光点里，有流民的感激，有战友的信任，有张景林的期许，有颜六元的依赖。

那是他当年从流民区走出来的底气，也是现在，他必须重新扛起的责任。

快艇劈开薄雾，朝着西北壁垒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风吹在脸上，带着越来越浓的、属于废墟的气息。

任小粟知道，一场新的风暴，正在远方的废墟之上，等着他。

而他，从未后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