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嫡姐被选为太子妃那日,我主动请缨嫁给病弱的淮安王。全京城都笑我傻,
连父亲都骂我自毁前程。可他们不知道,我重活了一世。前世嫡姐封后那天,
太子为博她一笑,将我赐死。而那个看似病弱的淮安王,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正月十六,雪还没化尽,镇国公府庭院里的残雪给青石板路镶了道歪歪扭扭的银边儿,
日头底下,亮得晃眼。宫里传旨太监那副尖细又拖着长调的嗓子,仿佛还在梁间绕着,
驱散了前几日因遴选太子妃悬起的那份忐忑,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沉甸甸、又带着灼人热度的狂喜。“恭喜镇国公,贺喜大小姐!陛下钦点,
大小姐温良贤德,堪为太子正妃,择吉日行大礼!”满府的下人,连带着几位姨娘,
脸上都堆着小心翼翼又由衷的谄媚,围簇着正中那一对父女——镇国公梁振业,
与他嫡出的长女梁玉瑶。梁玉瑶微微垂着头,脸颊飞红,
眼角眉梢却压不住那流淌出来的得意,手里紧紧攥着那道明黄卷轴,
像攥住了后半生的荣华与体面。梁振业抚着短须,笑声洪亮,正吩咐管家厚赏传旨之人,
一派煊赫热闹。在这满堂的喜庆里,角落处,倚着廊柱的梁槿却觉得浑身的血都是凉的。
她静静看着,目光掠过父亲毫不掩饰的欣慰,
掠过嫡姐那身为了接旨新裁的、用金线密密绣着缠枝莲纹的绯色罗裙,最后,
落在那传旨太监消失的垂花门方向。就是这道旨意。前世,也是这样一道旨意,
定了她的生死。那时,她也是满心欢喜地以为,嫡姐高嫁,家族荣宠,她这个不起眼的庶妹,
总能得一份安稳。可后来呢?后来是东宫侧妃的寂寥岁月,是太子赵烨对嫡姐求而不得后,
转而施加在她身上的冷漠与迁怒。她熬啊熬,熬到梁玉瑶终于母仪天下,封后大典的那一日,
普天同庆的喧嚣隔着宫墙传来,她等到的,却是一杯鸩酒。内监宣旨的声音,
比今日还要冰冷刺骨:“梁氏槿,恃宠生娇,心怀怨望,着,赐死。”恃宠生娇?
她何曾有过宠?心怀怨望?她只是不甘,不甘心为何同为梁家女,她生来便是垫脚石,连死,
都成了帝王博取新后一笑的玩意儿。赵烨搂着凤冠霞帔的梁玉瑶,笑着说:“梓童不喜之人,
朕岂容她碍眼?”那杯酒下喉,灼穿的不仅是性命,还有她所有的痴妄与懦弱。再睁眼,
竟回到了圣旨降临的这一天。命运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为了再走一遍绝路。
堂内的喧嚣还在继续,隐约能听见父亲在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玉瑶你好福气”,
又有人凑趣“大小姐日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梁槿轻轻吸了口气,
庭前残雪的清冷气息灌入胸腔,压下那股翻涌的血腥记忆。她直起身,
理了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藕荷色襦裙,迈步,走进了那一片炫目的喜庆里。她的脚步很轻,
却异常坚定,裙摆拂过门槛,带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风。满堂的笑语微微一滞。梁振业皱了眉,
看着这个素来沉默、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女。梁玉瑶也抬起眼,
目光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以及居高临下的审视。“父亲,”梁槿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女儿听闻,淮安王殿下近日旧疾复发,陛下正忧心王爷婚事,
欲择一淑女照拂左右,为王府冲喜添福。”她顿了顿,
无视四周骤然投来的、混杂着惊愕、不解、甚至嘲弄的视线,继续平静地说道:“女儿不才,
愿嫁入淮安王府,为父分忧,为陛下解虑。”话音落下,厅堂内静得可怕,
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淮安王赵珩,谁不知道?今上幼弟,自幼体弱多病,
一年里有大半年卧病在床,是个风吹就倒的药罐子。虽说顶着亲王尊位,可无职无权,
空有个名头,说不准哪天就……嫁过去,跟守活寡有什么分别?更何况是去“冲喜”!
“胡闹!”梁振业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哐当作响,脸上是因震惊而涨红的怒气,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淮安王那般境况,你嫁过去是何前程?我镇国公府的姑娘,
岂能如此自轻自贱!”“父亲息怒。”梁槿垂下眼帘,姿态恭顺,语气却无半分转圜,
“女儿深知父亲疼爱。然,嫡姐已许太子,梁氏满门荣宠已极。此时,更需谨慎,
方是长久之道。女儿自愿嫁与淮安王,一则可全陛下爱弟之心,彰显天家恩泽;二则,
也为父亲分减些许圣心考量。且,女儿心意已决。”“心意已决?”梁玉瑶忍不住嗤笑一声,
走上前来,绕着梁槿走了半圈,目光如刮骨的刀子,“妹妹,莫不是听闻太子妃之位已定,
一时想不开,要自暴自弃?还是说……你以为用这等法子,便能引得旁人注意?
”她语带讥讽,“淮安王府门庭冷落,妹妹这‘前程’,选得可真是‘别致’。”梁槿抬眼,
看向梁玉瑶,目光清凌凌的,竟让梁玉瑶没来由地心头一窒。“嫡姐多虑了。人各有志。
姐姐凤栖高枝,妹妹只求一隅安身立命之处。淮安王府再是冷清,总归是亲王规制,
难道还能短了妹妹的吃穿用度不成?”“你!”梁玉瑶被她这不软不硬的话顶得一噎。
梁振业脸色铁青,还想再斥,但看着梁槿那双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睛,
再看看周围竖着耳朵的下人,终究将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他拂袖怒道:“好!
好一个心意已决!你既要自毁前程,为父也懒得管你!届时莫要后悔,回府哭诉!
”消息像长了翅膀,当天就传遍了京城。镇国公府那位默默无闻的庶出二小姐,
拒了父亲为她物色的几家青年才俊,竟主动请缨,要嫁给那个病得快死的淮安王冲喜!
茶楼酒肆里,皆是议论之声。“听说了吗?镇国公家的二姑娘,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可不是?放着国公府的富贵日子不过,非要往那火坑里跳。淮安王……啧啧,那身子骨,
能不能撑过今年都难说。”“许是见嫡姐成了太子妃,心里不忿,走了极端?”“哼,
蠢钝不堪!日后有她哭的时候!”“梁国公怕是要气坏了,好好一个女儿,
偏生……”流言蜚语,梁槿恍若未闻。她安静地待在自己的小院里,
看着春日的光线一寸寸挪过窗棂,心下是一片死过一回后才有的冷寂与清明。他们懂什么?
他们只知道淮安王赵珩是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
却不知他那副咳喘羸弱、深居简出的皮囊之下,藏着怎样的惊世之才与雷霆手段。前世,
太子赵烨登基后,耽于享乐,朝政渐弛,是这位“病弱”的皇叔,在所有人都未曾留意之时,
暗中积蓄力量,联络朝臣,最终在皇帝欲废后另立、引发朝野动荡之际,以清君侧之名,
挥师入京,一举夺了皇位。赵珩登基后,整顿吏治,开拓边疆,是位名副其实的铁血帝王。
而前世那些曾嘲笑过他、轻慢过他的人,无一例外,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唯有她,
这个早死在冷宫里的侧妃,因着一缕无人知晓的游魂,
窥见了那段被刻意掩埋的、风起云涌的真实。嫁给赵珩,是险路,却也是她唯一的生路,
甚至……是通向另一种不可知的、或许能掌握自己命运的路。镇国公府到底势大,
梁振业虽恼恨梁槿“不识抬举”,但为了颜面,也为了她口中那套“为圣分忧”的说辞,
终究还是依循礼制,打点嫁妆,遣媒人上淮安王府提亲。淮安王府那边,
反应更是出乎意料的平淡。王府长史代为出面,只道王爷病中,不便见客,
一切但凭陛下与梁公爷做主。这桩在外人看来极不般配的婚事,
竟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定了下来,婚期还定得颇近,就在三月后,
草草得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六礼按制而行,却透着一股心照不宣的匆忙和敷衍。转眼,便到了出嫁前夜。
梁玉瑶纡尊降贵地来了梁槿的院子。屋内陈设依旧简单,
与府中为太子妃备嫁的奢靡喧嚣恍如两个世界。大红的嫁衣挂在架上,金银线绣出的鸾凤,
在烛火下闪着些微冷光。“妹妹明日便要出阁了,姐姐特来送嫁。”梁玉瑶打量着那嫁衣,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与优越,“淮安王府门第虽高,可惜……唉,委屈妹妹了。
若日后在王府有何难处,尽管回府来说。虽说妹妹自愿冲喜,但终究是梁家女儿,
父亲与我也不能全然不管。”梁槿正对镜梳理着一头青丝,闻言,
从铜镜里看向梁玉瑶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烛光摇曳,镜中影像有些模糊,
却清晰地映出梁玉瑶眼底那点施舍般的快意。“多谢嫡姐关怀。”梁槿放下木梳,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