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大厦

第一章：忘川陈默站在忘川大厦楼下，一股混合着老旧混凝土、潮湿和廉价消毒液的气味扑面而来。

抬头望去，这栋蝶形大厦像一只巨大的、疲惫的灰色眼睛，冷漠地俯瞰着在他。

密密麻麻的窗户如同蜂巢，不少玻璃污浊破损，用报纸或胶带勉强封着。

楼体上巨大的“拆”字，红得刺眼，像一道尚未结痂的伤疤。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编辑的催稿信息，言辞激烈。

陈默按熄屏幕，深吸一口气，拎起简单的行李走进大堂。

光线骤然昏暗，空气里的霉味更重了。

前台坐着一个昏昏欲睡的老管理员，头一点一点，对陈默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的脚边，趴着一只黑猫，碧绿的瞳孔在暗处闪着幽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默。

电梯嘎吱作响，厢体内的广告贴纸层层剥落，像得了某种皮肤病。

在令人不安的运行声中，陈默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照片——妹妹陈瞬笑得灿烂，背后正是这栋阴森的大厦。

三个月前，她在这里发来最后一条信息“哥，我找到‘那个’的线索了”，随后便人间蒸发。

“叮——”七楼到了。

走廊狭长，灯光惨白，两旁的房门紧闭，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

708，他订下的房间。

对门就是707，门牌旁挂着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木牌——”轮回照相馆“。

真是古怪的名字。

陈默心想。

开门进屋，一股陈腐的空气涌出。

房间狭小逼仄，家具简单到近乎简陋。

他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妹妹留在这里的一个旧笔记本。

这是警方在搜查后归还的少数遗物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摘下手套，将指尖轻轻覆在笔记本的封皮上。

瞬间，冰冷的触感裹挟着混乱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妹妹惊恐回眸的侧脸…………一轮巨大、不祥的血红色月亮…………扭曲的人影，低沉的吟诵…………还有，墙上的一道缝隙，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幻象戛然而止。

陈默猛地抽回手，额头渗出冷汗，心脏狂跳。

又是这些碎片，每一次触碰，都只能得到更多混乱与恐惧，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

他烦躁地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楼下，那个拾荒少年阿秽正蹲在垃圾桶旁，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捡来的“宝贝”。

他似乎感应到目光，突然抬起头，脏污的脸上，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首勾勾地看向七楼的陈默，嘴角咧开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陈默心头一凛，拉上了窗帘。

夜幕彻底降临。

他正准备休息，门外却传来轻微的响动。

透过猫眼望去，是对门707的住户回来了。

那是一个穿着复古中山装、戴着圆墨镜的男人，看不清全貌，气质沉静得与这栋破败的大厦格格不入。

他正慢条斯理地锁门，手里把玩着一块老旧的怀表。

男人似乎察觉到窥视，动作顿住，微微侧头，墨镜的方向正好对准了陈默的猫眼。

陈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几秒后，男人收回目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时候到了。”

然后，他便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

夜更深了。

陈默在半梦半醒间，被一阵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声音吵醒。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窗外。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用指甲在轻轻刮擦着什么……隐隐约约，还夹杂着模糊的呓语。

他猛地坐起身，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声音，似乎来自……墙壁内部？

他想起幻象中墙上那道蠕动的缝隙，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他缓缓靠近冰冷的墙壁，将耳朵贴了上去。

那刮擦声更清晰了，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石膏板，在另一侧，有什么东西正与他背对背，共享着这面墙。

然后，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女声，穿透墙壁，钻入他的耳膜：“……冷……好冷……”陈默触电般弹开，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忘川大厦，他妹妹失踪的地方，它的故事，或者说，它的“食欲”，显然才刚刚向他展露冰山一角。

而十九年一轮回的血月之期，正在无声地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