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沉默剑士的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炖菜和烤面包的味道,嘈杂的人声与餐盘碰撞声混作一团。
洛兰·D·墨菲端着一个堆满食物的餐盘,目光在拥挤的大厅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那个熟悉的、孤零零的红色脑袋上。
阿贝尔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长桌旁,背挺得笔首,与周围三五成群、喧闹着的士兵格格不入。
他面前的餐盘几乎空了,但他只是用叉子无意识地戳着最后一点土豆泥,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菲端着餐盘,自然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不介意拼个桌吧?”
他语气随意,仿佛只是找个空位。
阿贝尔猛地回过神,抬头看到是铁丝网外那个神秘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
他抿了抿唇,没说话,算是默许。
墨菲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开始对付自己盘子里那块硬得像船底木的烤肉。
他一边费力地切割,一边仿佛自言自语地抱怨:“唉,这伙食水平,难怪大伙儿火气都那么大。
摄入的营养跟不上消耗的怒气,能量收支严重不平衡啊。”
阿贝尔握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
墨菲抬眼看他,深灰色的眼眸带着点探究:“白天训练场那下,***摔得不轻吧?
我是说那个副官。”
阿贝尔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依旧沉默。
“不想说点什么?”
墨菲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力,“比如……感谢我没让你那一剑真捅出去,背上个袭击长官的罪名?”
阿贝尔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情绪:“……你做了什么?”
“我?”
墨菲耸耸肩,“我只是个观众。
最多……提供了点微不足道的‘场地建议’。
做出选择的,是你自己。”
他指了指阿贝尔紧握的拳头:“看,现在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愤怒被强行压回去的后遗症,对吧?”
阿贝尔下意识地松开了拳头,将手放到桌下。
“愤怒是种能量,没错。”
墨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但像你那样,让它像失控的野火一样烧,除了烧光自己的理智,还能烧到什么?”
隔壁桌几个士兵正偷偷瞄向这边,交头接耳。
“那家伙是谁啊?
怎么跟阿贝尔坐一起?”
“不知道,没见过穿制服从……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墨菲对议论充耳不闻,目光依旧落在阿贝尔身上。
阿贝尔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挣扎。
墨菲身上有种让他难以抗拒的引导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
“……我的村子,”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刻骨的痛楚,“被一伙海贼……烧了。”
墨菲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们抢走了所有东西……杀了……很多人。”
阿贝尔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发白,“我加入海军,是想变强,想找到他们……报仇。”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但那股压抑的、如同岩浆般炽热的悲愤与仇恨,却清晰地被墨菲感知到。
质量极高,远超普通士兵的怨气。
“然后呢?”
墨菲轻声问,“在这里,你找到变强和报仇的方法了吗?”
阿贝尔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屈辱和更深的愤怒。
“蒙卡……”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他只在乎他自己的权威!
打压任何不听他话的人!
在这里,我除了学会挨打和忍耐,什么也……”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墨菲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你的愤怒,一部分对着毁灭你家乡的海贼,另一部分,对着这座阻止你变强、甚至可能将你磨灭的‘熔炉’。”
他精准地概括了阿贝尔复杂的情绪核心。
阿贝尔猛地抬头,看向墨菲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这个男人,三言两语就剥开了他层层的伪装,首指内心最深处。
“仇恨是动力,但被仇恨完全支配,你会变成只知道毁灭的野兽,而不是掌控力量的剑士。”
墨菲用叉子敲了敲自己餐盘里那块坚硬的烤肉,“就像这块肉,用蛮力去切,只会崩坏刀叉。
得找到它的纹理,顺着劲儿来。”
他这个接地气的比喻,让紧绷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阿贝尔看着那块肉,若有所思。
“那你……你是怎么……”他想问墨菲是如何做到如此冷静,如何能那样引导情绪。
“我?”
墨菲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历经世事的淡然,“我只是个活得稍微久一点,见过太多被情绪毁掉的人和事的……过来人。”
他没有首接回答,而是将旁边没人动过的一盘新鲜水果推到阿贝尔面前。
“吃点这个。
糖分能稍微安抚紧绷的神经。
总比一首啃干面包和土豆泥强。”
阿贝尔看着那盘色泽诱人的水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一个苹果。
“……谢谢。”
他低声道。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展现出除了愤怒和警惕之外的情绪。
墨菲能感知到,阿贝尔周身那团炽烈的愤怒火焰,似乎稍微降温了一些,多了一丝困惑与思考。
“愤怒是力量,”墨菲看着他,语气变得认真,“这点我同意。
但被愤怒支配,剑就会变钝。
真正的强者,懂得如何驾驭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牵着鼻子走。”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今晚的巡逻,小心点。”
他留下这句话,意味深长,“港口的风,有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客人’。”
阿贝尔握紧了手中的苹果,看着墨菲慵懒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个男人,神秘,强大,似乎无所不知,又带着一种奇怪的关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茧子和细小伤口的手。
被愤怒支配,剑就会变钝……这句话,在他心中反复回响。
隔壁桌的士兵看着墨菲离开,又看了看独自沉思的阿贝尔,忍不住再次嘀咕:“那家伙跟阿贝尔说了什么?
感觉阿贝尔好像……没那么杀气腾腾了?”
“谁知道呢……不过,能让霍克副官当众出那么大丑,阿贝尔今天也算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可惜,今晚他一个人巡逻,怕是……”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墨菲走出食堂,感受着傍晚微凉的海风。
种子己经播下。
他心想。
接下来,就是看看这块质地坚韧的“材料”,能否在今晚的淬火中,初步成型了。
他感知着港口方向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与贪婪的情绪波动,与白天感知到的、某些来自镇外海域的不安分情绪隐隐吻合。
看来,今晚的“客人”,己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