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全国最有名的金牌教师，一生荣誉无数。她最大的骄傲，是把我培养成了省高考状元。
可她拿到我的志愿填报表时，却猛地撕碎。我让你学金融，你敢给我报考古？！
你是不是想跟你那个穷酸死的爹一样，一辈子刨土没出息？！她无视我的解释，
尖叫着我是她人生的污点。养不熟的狗东西！我给你生命，给你前途，你却想背叛我！
她把我绑起来，拖到爸爸的坟前，一铲一-铲地把土盖在我的身上。你不是喜欢土吗？
我让你一辈子都跟土待在一起！泥土淹没我的口鼻时，我竟然感到一丝解脱。
1志愿填报表从我手里被夺走。黎青禾，我妈，那个全国最有名的金牌教师，
正死死地盯着上面的两个字。考古。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下一秒，
那张决定我未来的纸，被她撕得粉碎。纸屑像雪花一样落下，带着我遥不可及的梦想。
莘芜！你敢忤逆我？她的声音尖利，刺得我耳膜生疼。我让你学金融！
京大最好的专业！你给我报考古？你是不是就想跟你那个死去的爹一样？
一辈子没出息，守着一堆破烂刨土，穷酸到死！我张了张嘴，想解释那不是破烂，
是历史，是文明。是爸爸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辛辛苦苦把你培养成省状元，是为了让你给我长脸！
不是让你成为我人生履历上的污点！她胸口剧烈起伏，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垃圾。
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放弃了多少？你现在要背叛我？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冲过来，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门外拖。我没反抗。从小到大，她的任何决定，
我都不能反抗。她从储物间里拿出粗糙的麻绳，将我双手反绑在身后。冰冷的金属车门打开，
我被她粗暴地塞了进去。车子一路颠簸，停在城郊的西山公墓。爸爸就睡在这里。她拽着我，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个孤零零的墓碑。墓碑旁，放着一把她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铁铲。
你不是喜欢土吗？她拿起铁铲，指着爸爸的坟。你不是想跟你爸一样吗？好啊，
我成全你！她猛地推倒我，我重重跪在坟前，膝盖磕在坚硬的石阶上，疼得钻心。
第一铲土扬起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腥气，砸在我的背上。妈妈，我错了……
我哭着求她。晚了！她像是没听见，机械地重复着挖掘和倾倒的动作。
泥土一铲一铲地落在我身上，越来越重。我给你生命，给你光明的前途，
你却偏要往泥里钻！你就是个贱骨头！跟你爸一模一样！泥土渐渐没过我的小腿，
我的腰。我感觉自己像一棵正在被活埋的树。忽然，天边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轰隆！
雷声炸响，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黎青禾的动作一顿，雨水混着汗水从她脸上滑落，
让她看起来像个恶鬼。她似乎被雷声惊到，脚下一滑，身体失控地向后倒去。啊！
一声闷响，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邻近的墓碑角上。她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铁铲掉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大雨倾盆，
冰冷的雨水迅速将我身上的松土变成沉重的烂泥。泥浆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灌进我的嘴里，
我的鼻子里。我无法呼吸。我看着倒在不远处的妈妈，看着爸爸冰冷的墓碑。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解脱。爸爸，我来陪你了。2再睁开眼，
我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身体轻盈得像一片羽毛。雨已经停了。不远处，妈妈正扶着墓碑，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摸了摸后脑勺，那里一片黏腻的血污。她的眼神迷茫而空洞，
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当她看到爸爸坟前那片被暴雨冲刷得一片狼藉的泥地时，
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她好像完全忘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忘了她亲手把自己的女儿埋在了这里。她踉跄着下了山，开着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跟在她身后，像个无法挣脱的影子。回到家，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我，
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许婧瑶的声音，她最得意的门生。婧瑶，是我。
妈妈的声音疲惫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莘芜那个死丫头，跟我大吵一架，
离家出走了。她放弃了京大金融系的名额。你准备一下，
我跟招生办的李主任打过招呼了，这个名额给你。我飘在旁边，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空洞的绞痛。原来，我用命换来的省状元，我梦寐以求的大学。就这样，
被她轻飘飘地送给了别人。许婧瑶在电话那头，声音装出十足的关切和惊讶。黎老师，
这怎么行！芜芜她……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您别急，她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什么想不开？她就是存心要毁了我！妈妈的怒火又被点燃了。我告诉她，
我黎青禾没有她这样的女儿！她想去刨土，就让她去！死在外面都别回来！
我这辈子，就当没生过她！许婧瑶还在假惺惺地劝着。老师您别这么说，
芜芜听了会伤心的。她伤心？她只会让我伤心！婧瑶，你听着，你比她懂事，
比她有前途。这个机会，你必须抓住。这……老师，太谢谢您了。
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挂了电话，妈妈看着我空无一人的房间，
脸上没有半分担忧。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她以为我只是离家出走，在跟她赌气。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死在了她亲手挖的坑里。妈妈，我真的死了，你是不是，
终于可以骄傲了？3第二天，京大招生办的电话就打来了。
询问省状元莘芜为何迟迟没有提交志愿。妈妈靠在沙发上，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王老师，不好意思，我女儿……她最近情绪不太稳定。高考压力太大，有点心理问题，
已经送去国外接受治疗了。她主动放弃了这次的入学资格。我飘在电话旁，
听着她面不改色地撒谎。原来在妈妈心里，我不是她的骄傲，
而是一个可以随时被放弃的心理问题。哦？是这样啊，太可惜了，
我们还专门为她预留了位置。没什么可惜的。妈妈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个学生，
叫许婧瑶，这次考了全市第三，也非常优秀。我个人认为，她比我女儿，
更适合在贵校深造。很快，许婧瑶成了新闻里的新宠。昔日黑马许婧瑶，
获金牌教师力荐，顶替状元入读京大金融系。新闻发布会上，
许婧瑶穿着我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那是妈妈在我考了状元后，奖励给我的。此刻，
她正对着镜头，哭得梨花带雨。我很感谢黎老师的信任，但我也很为芜芜担心。
高考后，她的状态一直不好，总说一些胡话。说什么学习没用，状元没用，
想去追寻她爸爸的脚步……她巧妙地停顿了一下，引得记者纷纷追问。她甚至说，
是黎老师逼得太紧，她宁愿去死，也要反抗到底。我真的好怕她做傻事……芜芜，
你快回来吧，黎老师和我都很担心你。她演得那么真，那么善良。一夜之间，
我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人们口中那个压力过大、心理扭曲、忤逆母亲、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我的高中班级群里炸开了锅。真没想到莘芜是这样的人，太让人失望了。就是啊，
黎老师多不容易，她怎么能这么伤老师的心？许婧瑶真善良，这时候还替她说话。
妈妈看着这些新闻和评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她不仅要抹掉我的未来，
还要彻底毁掉我的过去和名誉。下午，她去了我的高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
她宣布成立一个以她名字命名的奖学金。启动资金，是她捐出的二十万。那是爸爸去世时，
留给我唯一的遗产。这是我替我那个不懂事的女儿，向学校，向社会，表达的一点歉意。
希望这笔钱，能帮助到更多像许婧瑶一样，懂得感恩、前途光明的孩子。她站在台上，
光芒万丈，像个无私奉献的圣人。台下的许婧瑶，感动得泪流满面。没有人记得，
那个曾经为学校带来无上荣誉的省状元，莘芜。我看着妈妈的表演，心像被泡在冰水里。
妈妈，你毁了我的一切，是不是就觉得，彻底把我从你的人生里剔除了？4一个星期后，
外公外婆从乡下找来了。他们是爸爸的父母，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
唯一真心疼爱我的人。两位老人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焦急。青禾，芜芜呢？
我们一个星期都联系不上她了！她手机关机，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妈妈正在客厅里悠闲地修剪着花枝，看到他们，脸立刻沉了下来。她离家出走了，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她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估计是去找你们这些穷亲戚，
想跟着一起刨土去了吧。外婆气得浑身发抖，黎青禾！你怎么说话的！
芜芜是你的亲生女儿！亲生女儿？妈妈冷笑一声，剪刀咔嚓
一下剪断了一支最艳的玫瑰。一个满脑子都是她那个死鬼爹，一心想跟我作对的女儿，
我宁可没有！我没有她这个女儿！你们也别来找我！她把外公外婆推出了门外，
重重地关上了门。两位老人站在门口，老泪纵横。外公喃喃自语：这孩子，
从小就恋着她爸……她要是心里难受，肯定会去……外公外P婆对视一眼，立刻转身，
打车去了西山公墓。我心头一紧，跟着他们飘了过去。与此同时，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
停在了我家的楼下。是本地最火的一档访谈节目，专门来采访年度传奇教师黎青禾。
妈妈整理好妆容，换上一身得体的套装，打开了门。摄像机对准了她，
记者将话筒递到她嘴边。黎老师，恭喜您再次获得年度教师金奖，
也恭喜您的爱徒许婧瑶成功进入京大。妈妈脸上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谢谢，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记者话锋一转，切入了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黎老师，
关于您的女儿莘芜，最近有很多传闻。大家都非常关心，这位曾经的省状元，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还好吗？妈妈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恢复如常。
小孩子闹脾气，过几天就回来了，让大家见笑了。她正准备把话题引到她的教育理念上。
另一边，西山公墓。外公外婆走到了爸爸的坟前。暴雨冲刷过的泥地，
依然能看出新近被翻动过的痕迹。外婆的目光，忽然被一抹从泥土里露出的白色布料吸引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扒开湿润的泥土。那是我穿的白色T恤的一角。老头子！你快看！
外婆的声音凄厉得变了调。外公冲过来，两位老人疯了一样，用指甲，用双手，
刨着那片冰冷的泥土。渐渐地，我的头发，我的脸，我青紫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芜芜——！外公外婆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山野。外公颤抖着拿出手机，
拨打了报警电话。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家的客厅里，采访正在进行。
黎青禾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她不悦地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按了静音，想继续采访。但手机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