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灯火未熄，幽幽昏黄，透过纸窗，照出少年清瘦的身影。
苏离坐在案前，面前摊开着厚厚一摞药材典籍。
案上铜炉中火焰跳动，药香缭绕，细细嗅来，既有烘烤后的焦涩，也有新鲜灵草的清甜。
苏离翻动着药材，将一撮碧叶小心翼翼地投入药罐。
药罐中水汽翻腾，绿色汁液迅速渗出，与其他药液交融。
他再次取过一支银针，蘸了些药液，凝神细辨气息，才略微皱眉。
药性不稳，气机浮躁。
这是他今日第七次炼制“凝灵丹”，依旧未能将药性完美融合。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凝灵丹需以灵芝为引，温火慢熬，急不得。
你欲速则不达。”
苏离起身行礼，恭敬道：“弟子知错，还请师父指点。”
白嵩步入室内，月光映在他白发如雪的鬓角，面容淡然，身形修长。
他一眼扫过案上残余药渣，神色依旧淡漠，却在苏离面前停下脚步。
“炼药之道，重在心境。
你心有执念，药自不和。”
苏离垂首，指尖微微颤抖：“弟子只是……不想辜负师父。”
白嵩摇头，不再多言，只是袖袍一拂，案上药材一瞬有了变化。
灵芝、玄参、赤枫叶依次落入药罐，火候收敛至温和。
苏离全神贯注，默默记住师父每一步的手法和火候变化。
“观我炼丹。”
白嵩淡淡道。
只见他指尖微动，灵力如丝线游走，药液逐渐澄澈，药香渐浓。
片刻之后，炉中药液凝结成一粒乳白色丹丸，表面莹润无暇。
白嵩将丹药递给苏离：“试服。”
苏离双手接过，微微仰头吞下。
一股温和的药力流转西肢百骸，灵台清明，杂念顿消。
苏离心头一震，顿觉师父手段高深，自己与之相比，犹如萤火对皓月。
“再试一次。”
白嵩淡淡开口。
苏离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回想刚才师父炼丹的每一个细节。
再度取药、添火、调息，每一次动作都更加专注。
药液沸腾时，他不再急躁，耐心等候药性融合。
灵力缓缓注入药罐，药香渐起，首至药液收拢，凝成一粒淡青色丹药。
“师父。”
苏离递上丹药，眼中带着一丝紧张。
白嵩接过细看，微不可察地点头。
“可堪入门。”
苏离心头一松，嘴角微扬，却很快收敛情绪。
他明白，炼药一途，仅是起步，往后才是漫长无尽的修行。
白嵩见状，语气略有缓和：“你天资极佳，悟性过人，但修心更难。
炼药师，须静若止水，心无旁骛。
你可愿持此心，苦修此道？”
“弟子谨记师训，誓不懈怠。”
苏离低首，语气坚定。
夜深露重。
白嵩转身离开，衣袂带起一缕寒意。
苏离目送师父远去，重又坐回案前，翻开典籍，将每一味药材的性状，乃至师父的每一个手势，都一一默记心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离几乎将自己埋首于药房与书阁。
他将山中能采到的每一株灵草都细细辨认，将药典上的配方一一试炼。
失败的药渣堆满了案角，他却从不气馁。
有时他会在晨曦初升时，趁着露水未干，前往后山采药。
灵芝、龙胆草、赤枫叶、天青石……他将每一株灵植的生长习性、药性变化都默默记下。
偶尔遇到不识的灵草，他就将其采下，回房细细研磨、煎煮、观察反应。
一本本厚重的药典，被他翻得卷角破损，批注密密麻麻。
而每当他炼制出一炉药，都会第一时间请师父过目。
白嵩从不多言，只是偶尔点头，或指出一二不足。
苏离将这些指点铭刻心底，日复一日，渐渐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炼药之法。
渐渐地，院中弟子们都知道，那个冷静沉默的少年，在炼药一道上展露出惊人的天赋。
短短数月，苏离己能稳稳炼制出凝灵丹、辟邪散等初阶丹药。
而且，他炼制的丹药药性温和，极少有杂质，甚至有几次，连白嵩都罕见地颔首称许。
但苏离却从不自傲。
他将成功与失败都看作修行的一部分，愈加沉默寡言。
平日里，他除了向师父请教，几乎不与其他弟子交谈。
渐渐的，那些原本不屑于他的同门，开始在背后以“冷焰”称呼他——既因他炼药时焰火内敛，亦因他性情寡淡，冷眼旁观。
一日傍晚，苏离正在药房研磨药材，忽然师父白嵩到来。
他衣袂飘飘，神色淡然，却罕见地带着一丝欣慰。
“苏离，随我来。”
苏离应声而起，跟随师父来到后山药圃。
药圃中灵草繁茂，灵气氤氲。
白嵩指着一株幽蓝色的花草，道：“这是‘冰心草’，生于极寒，药性至纯。
今日起，你可自行采摘炼制。
但记住，药性越强，越考验炼药师的心境与控火之法。”
苏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株冰心草上，眼底闪过一抹坚定。
他知道，从今日起，自己的炼药之路，将真正步入新的境界。
回望来路，他自山野孤儿，得白嵩收为弟子，苦修炼药术。
今日虽小有所成，但他心知，这不过是炼药之途的起点。
前方的路，仍旧漫长而艰辛。
夜色如墨，山风微冷。
苏离独自立于药圃，抬头望向星空，眸光清冷而坚定。
他心中默默立誓：无论前路多险，他都必将以一颗冷焰之心，踏碎万难，登临炼药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