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那几行字:“感谢稿件,故事结构松散,人物缺乏亮点,暂不予刊发。”
编辑署名的黑体字像一道划破清晨的寒风。
她本想回复些什么,却终究只是默默关掉了窗口,手里的咖啡也凉了。
窗外的城市正翻涌着六月的热浪,车流与噪音交织出一首灰色的交响曲。
她挪进了书房,将厚厚的手稿推到桌角。
客厅里,父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又摔书了?”
母亲的语气微微发虚,却习惯性地不带温度。
父亲翻着人民日报,头也不抬,“别折腾了,去考个公务员稳当些。
这两个月都没见你稿子有回音。”
顾雪瑶忍着胸口的郁结,只轻声道:“我有别的打算,也在试着改。”
“写小说不算正业。”
母亲一边收拾茶杯,一边念叨。
顾雪瑶盯着他们,不知该怎样解释。
不是不努力,也不是不懂生活的现实,只是她想找到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可是,这种渴望在父母冷淡的催促中被层层压抑。
空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手机突然响起,通讯软件弹出的头像,是大学时的旧友叶蔓蔓。
信息只有三个字:“咖啡吗?”
顾雪瑶没有犹豫,果断抓起包出门,鞋子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某种宣泄。
她走进熙熙攘攘的大街,迎来的不仅是热浪,还有都市生活潮湿的躁动。
沿路的招牌变换着新媒体广告,路人用手机首播,远远地有网红首播背后的流光溢彩。
咖啡馆里,叶蔓蔓坐在临窗的位置,桌上摆着精致的甜点和裸色笔记本。
她穿着明黄的短裙,热烈地挥手,“雪瑶!
快过来,这儿有你最爱的椰子拿铁。”
顾雪瑶微笑挤出一个“谢谢”,又补上一句:“今天有点倒霉。”
叶蔓蔓眨了眨眼,手机技巧地滑在手掌间,“怎么,小说又被拒了?”
“每次都说我结构散,人物没记忆点。”
顾雪瑶苦笑。
蔓蔓的表情却格外认真,“你笔下的女主就是你自己吧?
大家都在努力变得有趣,你何苦故意藏着自己的光芒?”
顾雪瑶一怔,轻声道:“我怕写得太像自己,别人觉得矫情。”
“矫情怎么了?”
蔓蔓哈哈一笑,“看看我,天天首播自己的生活,爱吃火锅爱猫又爱吐槽,小城市也能成为主角。
你呀,别怕别人看见你软弱。”
顾雪瑶沉默良久,凝视着窗外。
咖啡馆里有不同的人各自咀嚼着生活碎屑。
半小时后,又有一群陌生人进来,领头的女孩眉眼凌厉,气场逼人,似乎刚刚和谁争吵过。
她们边讨论边比划手势,其中一个声音突然“哗”地盖过所有人:“这一面墙,不用弄得太文艺,给点颜色就行!”
蔓蔓小声介绍,“那个是霍青青,新来的创业咖,正要改造这家店呢。”
顾雪瑶点点头,悄悄打量。
霍青青和身边的女孩们讨论装修,语速像子弹一样急促。
蔓蔓却转回话题,“雪瑶,你有想过出版以外的写作方式吗?
网络连载、短篇,甚至纪录片。
现在观众口味变了,别被那些老编辑套路住。”
顾雪瑶低声道:“如果写给网民看,是不是要丢掉那些细腻的情感?”
蔓蔓摇头:“情感是你独有的武器——只要敢讲自己的‘矫情’,你就是‘内容本身’。”
顾雪瑶笑了笑,心口的石头似乎没有那么沉。
桌上的手机再次亮起,这回是出版社编辑那冷淡却礼貌的留言:“期待下次更成熟的稿件。”
她没有回,但这一回她打开笔记本,试着在一页新纸上写下第一个句子。
蔓蔓在一旁兴奋地鼓掌,把两人之间的氛围巧妙转化。
“今晚有聚会,大伙儿都去,老同学、新朋友,包括这家咖啡馆的老板都在。
一起碰撞点子吧?”
顾雪瑶有些犹豫,想到父母的期待,想到欠缺安全感的自己——可被蔓蔓拉着也只能笑着同意。
在都市快节奏中,她决定给自己和文字一次新的机会。
夜幕降临,聚会从咖啡馆的后院悄然开始。
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夹杂着繁华城中人的嬉笑。
顾雪瑶低调地坐在角落。
不远处林芷柔正和霍青青争论空间布局,一个高冷女孩许艾彤独自坐在钢琴边,敲击黑白键,神情专注。
蔓蔓用手机首播着,她扯着顾雪瑶一起凑热闹。
窗外街灯略显朦胧,顾雪瑶握着椰子拿铁,悄悄蓄力——或许下一个故事,就在这里悄然发芽。
恍若回到大学时的文学社团,顾雪瑶仿佛又找回了勇气。
这个夜晚的喧闹,不只是友情的团聚,更像是生活交错的另一种序章。
她望着同样陌生却又熟悉的面孔,听到每个人诉说自己的经历——在这个文学的迷雾里,她开始学会相信,人生可以换一种写法。
吧台上的灯光晕染出温柔的色彩,顾雪瑶的笔尖在纸上滑动,不再犹豫。
写作或生活,都充满未知的迷雾,但身边的声音和笑意,正慢慢为她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