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会用草茎编出活灵活现的蚱蜢、小鸟,送给萧瑾曦。
萧瑾曦则会把宫里赏赐的、她认为最好吃的糕点,偷偷带出来分给他。
两人坐在槐树下的大石头上,一个叽叽喳喳地说着宫里的趣闻和烦恼,一个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宫外的见闻,或是兵法故事里有趣的片段。
沈京墨发现,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骄纵,她聪明、灵动,对宫外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有时会因为背不出书被太傅责备而闷闷不乐,有时也会因为得到父皇一句夸奖而开心半天。
在她面前,他渐渐放下了那份因身份差距而产生的拘谨。
夏天,槐树枝叶繁茂,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
萧瑾曦看着高墙上那一片如火如荼的凌霄花,心生向往。
“沈京墨,你说要给我摘凌霄花的,就在那墙头上!”
她指着那面高大的宫墙,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
沈京墨抬头看了看,墙很高,表面光滑,只有缝隙里生长着一些顽强的藤蔓和老苔。
他没有丝毫犹豫,走到墙根下,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向上攀爬。
他没有工具,全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和日渐扎实的武学根基,手指紧扣着微小的凸起,脚蹬着狭窄的砖缝,一点点,艰难地向上。
萧瑾曦在下面仰着头,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她看见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看见他用力到指节发白,也看见阳光在他专注而坚定的侧脸上跳跃。
那一刻,她忽然忘了那簇凌霄花,只担心他会不会摔下来。
终于,他够到了那开得最盛的一簇。
小心翼翼地将花枝折下,咬在嘴里,再慢慢地、谨慎地退下来。
落地时,他的掌心被粗糙的墙面磨破了皮,渗着血丝,锦袍的下摆也沾满了灰尘和绿苔。
但他浑不在意,只是将那一大捧橙红灼目的凌霄花递到她面前,黑亮的眼睛里带着完成承诺后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殿下,给你。”
花朵娇艳欲滴,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夏日的炽烈气息。
萧瑾曦接过花,浓郁的花香瞬间将她包围。
她没有低头去嗅花香,目光却落在他流血的手掌上。
她放下花,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绣着兰草的丝帕,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起来,一边包一边小声埋怨,眼圈却有些发红:“笨死了,不会找根竹竿吗?
或者叫侍卫来摘就好了……”沈京墨感受着掌心丝帕柔软的触感和她指尖轻微的、带着担忧的力度,只觉得脸上发烫,连手心的刺痛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憨憨地笑了笑,语气却异常认真:“竹竿够不着。
叫侍卫来,这里就不是秘密基地了。
殿下想要,我就去摘。”
萧瑾曦抬起头,瞪了他一眼,颊边却飞起两抹比凌霄花更艳的红晕。
她把包好的手推开,抱起那捧花转过身,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以后……以后不准再受伤了。
这是命令!”
沈京墨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
他低声应道:“臣,遵命。”
秋天,槐树叶落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
沈京墨开始正式学习骑射,有时会偷偷带一把适合萧瑾曦身高的小弓来。
他在空地上竖起简易的箭靶,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引弓,如何瞄准。
“肩要沉,臂要稳,眼要准。”
他站在她身后,纠正着她的姿势,声音平稳,气息却因为她发间淡淡的馨香而有些紊乱。
萧瑾曦学得很认真,她有着不服输的劲头,一次射不中,就射十次,二十次。
终于,有一天,她射出的箭“哆”一声,颤巍巍地钉在了靶子的边缘。
“我射中了!
沈京墨,你看到了吗?
我射中了!”
她高兴地跳起来,转身抓住他的胳膊,又笑又跳,全然忘了公主的仪态。
沈京墨看着她灿烂的笑脸,比秋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大大的弧度。
“看到了,殿下很厉害。”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如此开怀。
萧瑾曦看着他雪白的牙齿和弯弯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小将军,笑起来原来这样好看。
冬天,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废弃的演武场被覆上一层纯净的白。
宫人们都躲在温暖的屋子里,萧瑾曦却裹着厚厚的狐裘,溜了出来。
沈京墨己经在那里等着她,鼻尖冻得微红。
两人一起堆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用石子做眼睛,树枝做手臂。
玩闹间,萧瑾曦团了一个雪球,趁沈京墨不备,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沈京墨一愣,回头看到她狡黠的笑容,也俯身团起雪球。
两人你来我往,在雪地里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打破了皇宫冬日的沉寂。
萧瑾曦跑得急了,脚下一滑,眼看要摔倒,沈京墨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了她。
她跌入他带着寒气的怀抱里,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关切的眼神。
西周寂静,只有雪花落下的簌簌声。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萧瑾曦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晶,能感受到他胸膛下传来的、有些急促的心跳。
“殿下,没事吧?”
他先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后退一步,耳根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没……没事。”
萧瑾曦也低下头,感觉脸上热热的,幸好有狐裘的毛领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