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请安拒绝收手镯
他在她身边坐下，按照礼仪，接过下人呈上的合卺酒。
手臂交错，距离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不是寻常的暖甜香气，反而像雪后松竹，清冽独特。
酒辛辣入喉。
如懿面不改色地饮尽，放下酒杯，姿态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冷硬。
弘历心中的异样感更浓了。
他试图寻找话题，回忆往昔：“青樱，还记得我们在御花园……王爷，”如懿淡淡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打断力，“今日礼仪繁琐，臣妾有些乏了。
明日还要进宫谢恩，我们早些安置吧！”
弘历所有温情脉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如懿己经自顾自地开始拆卸头上繁琐、沉重的凤冠，那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需要他帮忙的暗示，仿佛他只是这屋里的一件摆设。
弘历顿时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他是尊贵的宝亲王，哪个女人在他面前不是小心翼翼、曲意逢迎？
即便是大婚，她也该是迎合他，而非如此……冷漠地打发他！
但大婚之夜，他总不能强行发作。
弘历压下心中不快，语气淡了几分：“既然如此，那你便好好休息。”
如懿这才仿佛刚想起他似的，侧过脸，又是一个完美无瑕却虚假至极的微笑：“王爷也早些休息。”
弘历看着她卸下钗环，如墨青丝披泻而下，衬得她侧脸线条愈发清冷绝情。
他蓦地觉得，这个他求来的、本以为会满心欢喜他的女子，仿佛变成了一块捂不热的寒玉。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背影竟有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
房门轻轻合上。
如懿拆卸最后一支发簪的动作停住。
她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目光锐利如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绚烂的笑意。
第一步，成了。
她终于不再讨好他，不再仰望他。
从此刻开始，她要彻底扭转他们之间的关系。
从前是她围着他转，今后，要让他看不透、摸不着，让他困惑，让他不甘，让他……主动来追逐她的身影！
如懿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倾国倾城、却再无半分软弱的容颜。
镜中人眼神凛冽，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弘历，我们的游戏规则，变了。”
“这辈子，所有规矩由我来定。”
次日清晨，敬茶。
如懿换上了一身符合侧福晋规制的旗装，颜色虽不如正红夺目，却因她容色盛极，反而更显清艳逼人。
她在惢心的陪伴下，准时来到正院。
富察·琅嬅端坐上位，穿着嫡福晋的正装，端庄得体，脸上带着一贯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高晞月和如懿分站两侧，高晞月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如懿，眼神挑剔；如懿笑得温婉，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地跪下，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举过头顶：“臣妾乌拉那拉氏，给嫡福晋请安，福晋请用茶。”
琅嬅笑着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说了几句“以后姐妹和睦、尽心侍奉王爷”的场面话。
然后，她示意身后的素练。
素练端上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金手镯。
琅嬅拿起镯子，笑容愈发“慈祥”：“两位妹妹，这一对翡翠莲花金镯是皇上赏我们的新婚贺礼，寓意圆满和睦，今日我送青樱妹妹和晞月妹妹一人一只，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我们日后同心同德，共同服侍好王爷。”
来了。
如懿看着那对手镯，前世就是这东西，暗藏零陵香，让她们多年无子，身体受损！
高晞月在一旁酸溜溜地开口：“嫡福晋真是大方，这翡翠莲花金镯可是好东西呢。
乌拉那拉妹妹，咱们一起谢谢福晋。”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如懿身上。
按照前世，她会感激涕零地当场戴上，从此坠入陷阱。
然而，在琅嬅即将把镯子戴到她手腕上的前一瞬——如懿突然抬手，却不是去接，而是精准地按住了琅嬅的手腕！
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全场霎时一静！
琅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高晞月瞪大了眼睛。
如懿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和恰到好处的惶恐，声音却清晰无比，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福晋恕罪！
这镯子……这镯子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琅嬅心头猛地一坠，强笑道：“妹妹说笑了，这金镯怎会有味道？”
“福晋有所不知，”如懿目光纯然，仿佛只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奇事，“臣妾自幼鼻子格外灵敏些。
这金镯闻着……似乎有一股极淡的异香，像是……像是零陵香？
臣妾曾在一本医书上见过，此物于女子体质有损，久戴恐于生育不利。”
她微微蹙眉，显得无比真诚和担忧：“定是那起子黑心的奴才，做了手脚，想来挑拨福晋与姐妹们的感情！
晞月格格的那只可千万也别戴了，不然对身体有碍！”
如懿字字句句，都在骂“奴才”，都在为福晋“着想”。
却像一个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扇在富察琅嬅的脸上！
琅嬅的脸色瞬间煞白，拿着镯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戴也不是，扔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原地，前所未有的难堪！
高晞月和张嬷嬷都惊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如懿看着琅嬅惨白的脸，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恳切：“福晋，您没事吧？
脸色怎如此难看？”
这一世如懿再也不想忍了，重生归来的第一仗，完胜！
正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对金镯在琅嬅手中，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
如懿的话，字字句句如冰锥，砸得她体无完肤，偏偏还摆出一副全然为她着想的无辜模样！
她甚至不能发作，一旦发作，岂不是坐实了“做手脚”的罪名？
高晞月此刻也回过味来了。
她虽蠢，但也知道“于生育不利”是多大的事。
她猛地缩回手，仿佛那镯子是什么毒蛇猛兽，惊疑不定地看着琅嬅，又看看如懿，脸色也跟着变了。
她再想巴结嫡福晋，也不敢拿自己子嗣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