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只能是我的。」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手里摸到的牌是几筒都完全不知道了。
我的几个发小更是大气不敢出,眼神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丝同情?
大黄狗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气氛,趴在门口,两只前爪抱着脑袋,假装自己不存在。
柳如烟说完那句话,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牌。
仿佛刚才那句霸道至极的宣言,只是随口问了句“你吃了吗”一样平常。
“碰!”她生疏地推倒两张牌,又从牌墙里摸了一张,然后有些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刚打出去的那张“幺鸡”。“这牌长得真丑。”
我:“……”
我的发小们:“……”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年纪稍大的发小强子咳嗽了一声,试图缓和一下。
“那个……柳、柳小姐是吧?你从城里过来,路上辛苦了吧?要不要先喝口水?”
柳如烟抬起头,对着强子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
“谢谢,不用。”
她的目光转而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审视。
「苏涵,我饿了。」
「你们家,管饭吗?」
我这才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椅子。
“管!当然管!”
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向厨房。
我妈正在灶台前忙活,看到我慌里慌张地进来,压低声音问:“外面那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妈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担忧,有好奇,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娃,人家姑娘大老远跑来,不管咋说,不能怠慢了。去,把咱家那只最肥的老母鸡杀了。”
“妈……”我有些犹豫,那只鸡是留着下蛋给我爸补身体的。
“快去!”我妈瞪了我一眼,“咱家是穷,但不能没了礼数。”
我只好拿了刀,去院子角落抓鸡。
柳如烟居然也从麻将桌旁站了起来,跟到了院子里。
她好奇地看着我满院子追着那只惊慌失措的老母鸡,那双踩着高跟鞋的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地雷”。
“需要帮忙吗?”她很好心地问。
我看着她那身昂贵的套装和纤尘不染的手指,无奈道:“大小姐,你就老实待着别添乱就行了。”
她撇撇嘴,果然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
但她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我身上,让我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抓到鸡,手起刀落。
鲜血涌出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侧身,想挡住她的视线。
城里来的大小姐,看到这个怕是会做噩梦吧。
谁知,她却踮着脚尖,从我身后探出脑袋,看得津津有味。
「苏涵,你动作还挺利落。」
我:“……”
杀鸡,褪毛,开膛破肚。
我在井边处理鸡肉,她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不远处看着。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那身名牌套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安静的时候,美得像一幅画。
与这简陋的农家小院,奇异般地融合在一起。
晚饭做好了。
很简单的农家菜:小鸡炖蘑菇,清炒时蔬,自家腌的咸菜,还有一锅金灿灿的小米粥。
饭菜摆上那张用了很多年、边缘都有些破损的木桌子。
我爸妈有些拘谨,不停地让柳如烟多吃点。
柳如烟看着桌上那盆卖相朴实的小鸡炖蘑菇,拿起我给她准备的、洗了又洗的碗筷,夹了一块鸡肉,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送进嘴里。
我们都紧张地看着她。
她细嚼慢咽,然后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阿姨,很好吃。」
她对我妈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我妈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笑开了花,不停地给她夹菜。“好吃就多吃点,乡下没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
「不会,很香。」柳如烟吃相很优雅,但速度却不慢,看得出来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觉得好吃。
她甚至喝了两碗小米粥。
看着她坐在我家破旧的饭桌前,认真地啃着鸡翅膀,我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悄悄塌陷了一角。
吃完饭,天已经彻底黑了。
农村不像城市,没有霓虹灯,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零星的几声狗吠和蛙鸣。
最大的问题来了。
柳如烟,睡哪里?
我家就三间能住人的屋子。
我爸妈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就是那个刚收拾出来的杂物间。
我爸妈对视一眼,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娃,让柳姑娘睡你那屋,你睡杂物间去。”
我正要点头。
柳如烟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直接开口,语气自然得仿佛在决定明天早上吃什么。
「不用那么麻烦。」
她伸手指了指杂物间的方向。
「我看那张床挺大的。」
「我睡那边就行。」
我爸妈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那怎么行!”我立刻反对,“那杂物间刚收拾出来,又小又破,连个像样的窗户都没有,你怎么能睡那里!”
那是我的退路,我的龟壳,怎么能让她住进去?
柳如烟却歪着头看我,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惊人。
「为什么不能?」
「你能睡,我为什么不能?」
「还是说……」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你怕我?」
我脸一热,梗着脖子道:“谁怕你了!我是为你好!”
「那就这么定了。」
她一锤定音,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
「阿姨,叔叔,打扰你们了,我就睡杂物间。」
她对我爸妈礼貌地说完,然后提起她的旅行袋,径直走向了杂物间。
我爸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儿子你自求多福”的意味。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大小姐,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我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自己那床稍微厚实点的被子,走向杂物间。
门虚掩着。
我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她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
只见柳如烟已经换了一身柔软的丝质睡衣,正坐在床边,用湿纸巾仔细地擦拭着那张蓝格子床单。
她带来的那些年货被整齐地码放在角落的一个旧木箱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柔和而美好,长发披散下来,少了白天的锐利,多了几分温顺。
但这肯定是假象。
我把被子放在床上。
“山里晚上冷,这床被子厚点。”
「谢谢。」她抬头看我,眼睛像落入了星辰。
气氛忽然有些微妙的暧昧。
我轻咳一声,准备离开。
「苏涵。」
她却叫住了我。
我回头。
她拍了拍身边的床铺,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霸道。
「过来。」
「坐下。」
我心跳漏了一拍,警惕地看着她。“干嘛?”
「怕我吃了你?」她挑眉。
激将法对我永远有用。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在离她最远的床角坐下。
床板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她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钻进我的鼻子。
不是她平时用的那种浓烈的香水味,而是一种清雅的、类似于栀子花的味道。
「苏涵。」
她看着我,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量。
「看着我逃跑,很好玩吗?」
我喉咙发紧,避开她的视线。
“我没有跑……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她追问。
“家世,背景,成长环境……一切都不合适!”我有些烦躁,“你是柳如烟,是柳家的大小姐!你出门坐私人飞机,穿的是香奈儿高定!你看看我这里,看看我!我就是一个喂猪的农村穷小子!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地吼了出来。
杂物间里安静下来。
只有我们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柳如烟静静地看着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过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她终于要放弃了。
她却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手很软,带着微凉的温度,却像一块烙铁,烫得我浑身一颤,下意识想甩开,却被她紧紧握住。
「苏涵。」
她的声音无比清晰,一字一句,敲在我的心上。
「你的世界是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是这个世界里,有没有你。」
「飞机游艇,香奈儿爱马仕,那些东西我家有很多。」
「但苏涵,只有一个。」
「我只要你。」
我的心,因为她这番话,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小小的我,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执着。
「所以,别再说什么配不配的傻话了。」
她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
「我柳如烟看上的人,就是全世界最好的。」
「你,听明白了吗?」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自卑,所有的退缩,在她这番霸道又直接的告白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见我不说话,忽然松开了我的手,然后……
她开始脱鞋。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动作利落地脱掉拖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在我刚才放下的那床厚被子里躺好。
然后,她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宣布***般的口吻说:
「这张床,分我一半。」
「今晚,我睡这里。」
「你,也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