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电话响的时候,我正被我姑妈一筷子红烧肉堵在嘴边。“小凡,吃啊,别客气,
跟自己家一样。”姑妈夹菜的筷子比我脑袋还大,“你看你,都二十七了,
还瘦得跟个竹竿似的。是不是工作太累?钱没挣到,女朋友也找不到?
”我含着那块肥瘦相间的肉,油光满面,说不出话。我姑父在旁边喝着二锅头,咂摸一口,
接上话:“什么找不到,是眼光高!我们小凡,是大学生,在城里大公司上班,
能看得上一般姑娘?”姑妈筷子一放,声音高了八度:“眼光高能当饭吃?
隔壁王强家的儿子,比小凡还小两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看看你,每次回来都一个人,
你让我和你爸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我爸在旁边闷头抽烟,一句话不说,
但那烟雾缭绕的愁容,比姑妈的数落还压人。这就是我的家。
一个永远被“结婚生子”四个字填满的地方。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粒粒分明,
就是咽不下去。胃里堵得慌,不是被肉堵的,是话堵的。“姑妈,我……”“你别我我我的,
”她打断我,“我给你说,你李阿姨她外甥女,在银行上班,人长得水灵,
要不……”“格当嘚——”我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苏总”两个字闪得刺眼。
我脑子一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姑妈“谁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的追问声中,
我划开接听,开了免提。“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女人声音,
带着点不耐烦:“陈凡,报表的数据有问题,你现在立刻回公司。”我姑妈的脸瞬间就变了。
我心里那股被逼到墙角的怨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对着手机就喊:“苏总!都几点了!我不回!我正在陪我女朋友吃饭!”空气安静了。
我姑妈夹着一块鱼肉的筷子停在半空。我姑父的酒杯停在嘴边。我爸抽烟的动作也停了。
电话那头也安静了两秒,然后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一丝玩味:“哦?女朋友?
行,你明天早上八点,带她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看看,是哪个仙女能让你把工作都扔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我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手心全是汗。完了。我吹牛了。
我上哪儿给我变个女朋友出来?还是明天早上八点就要见到的那种。
姑妈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女朋友?小凡,你谈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不跟家里说?”她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一句也答不上。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死定了。2我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我爸坐在沙发上,
终于开了金口:“胡闹。”两个字,比姑妈的一百句数落还重。我站住了,看着天花板。
那盏老旧的吊灯,光线昏黄,照得我脸上没半点血色。怎么办?去跟苏总认错?
说我被逼急了瞎说的?不行,苏涟漪那个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我这么当面撒谎,
还把“女朋友”都搬出来了,她不把我炒了才怪。可我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拉个姑娘去顶包吧?上哪儿拉?大街上拉一个?人家不把我当神经病才怪。
我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从头划到尾,又从尾划到头。没有。别说女朋友了,
连个能说两句贴心话的女性朋友都没有。我的人生,就像这间老屋,陈旧,沉闷,一成不变。
“唉……”我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我妈打来的。
她人在外地,但显然,姑妈已经把“特大喜讯”通知她了。“儿子!真的啊?你有女朋友了?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干什么的?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看看?”我妈的声音里满是激动,
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她眉开眼笑的样子。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妈……”“行了行了,别妈了,你先忙,妈明天就请假回去!我得好好看看我儿媳妇!
”电话又挂了。我拿着手机,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一个苏总就够我喝一壶的,现在我妈也回来了。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坐在那儿,
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像是在给我倒计时。
凌晨一点。我站起身,换了件衣服,拿上车钥匙,走出了家门。夜里的风吹在脸上,
凉飕飕的。我坐进车里,却没发动,只是呆呆地握着方向盘。去哪儿?回城里,
去公司楼下等苏总?像个傻帽一样。还是去找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
看能不能碰上个同样寂寞的倒霉蛋?我自嘲地笑了笑。我陈凡,活了二十七年,一事无成,
连个女朋友都得靠撒谎来编造。我算个什么东西。我发动了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我只是想开,一直开下去,
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烦恼都甩在身后。车子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开着,最后,鬼使神差地,
停在了市中心最高档的那个小区门口。“星河湾一号”。我看着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心里一阵发苦。苏涟漪就住在这里。我的老板,我的顶头上司,
那个明天就能决定我生死的女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也许,我只是想来看看,
看看我和她的距离,到底有多远。远到我连撒个谎,都觉得是在玷污她的世界。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我拿出手机,点开苏涟漪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片空旷的大海,灰蓝色的,什么都没有,就像她的人一样。我深吸一口气,
打下了一行字。“苏总,对不起,我撒谎了。”我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发送键上,
却怎么也按不下去。按下去,我就承认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不按,明天早上八点,
我又该怎么收场?就在我天人交战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是苏涟漪发来的消息。
只有三个字。“在哪?”3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怎么知道我还没睡?还是说,她根本就没睡?我看着那三个字,手心又开始冒汗。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复了三个字。“星河湾。”发完我就后悔了。这算什么?
潜台词是“我在你楼下”吗?这不更变态了吗?我正想撤回,她的消息又来了。“上来。
”后面跟着一个门牌号。“18A。”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上来?让我上去?
现在?凌晨五点半?我坐在车里,整个人都僵住了。去,还是不去?去的话,我要说什么?
道歉?求饶?还是直接跪下?不去的话,她明天会不会直接让我滚蛋?我盯着那个门牌号,
感觉那不是一扇门,是地狱的入口。我最终还是推开车门,走了进去。
星河湾的电梯里光可鉴人,照出我一脸的憔悴和狼狈。我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
发现根本没用。我这副德行,怎么配站在这里。电梯门打开,是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
我走到18A门口,抬起手,又放下。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还是按下了门铃。
“叮咚——”门铃声很轻,但在我耳朵里,却像炸雷一样。门开了。苏涟漪就站在门口。
她没穿平时那种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丝质睡袍,
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没化妆,素面朝天,
却比任何时候都好看。那种好看,不是带着攻击性的美,
而是一种卸下所有防备的、慵懒的、真实的美。我看得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进来。
”她侧过身,让我进去。我木然地走了进去。她的家很大,很大很大,
空旷得有点不像人住的地方。装修是极简风格,黑白灰三色,一尘不染,冷冰冰的,
像个展厅。“坐。”她指了指客厅的沙发。我拘谨地在沙发边上坐下,只坐了三分之一,
背挺得笔直。她没理我,径直走进开放式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也给我倒了一杯,
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吧。”她坐在离我最远的那个单人沙发上,抱着膝盖,看着我。
“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说说你那个女朋友。”她抿了口水,
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笑意,“是什么样的仙女,能让你陈凡,连工作都不要了?
”我脸上一阵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总,我……我错了。”“错哪了?
”“我不该撒谎。”“嗯。”她点点头,“还有呢?”“还有……我不该把你扯进来。
”“哦?”她挑了挑眉,“这倒有意思。你怎么就扯上我了?
”“我……我当时脑子一热……”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看着我窘迫的样子,
忽然笑了。那不是平时那种公式化的、礼貌的微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点嘲讽,
又带着点无奈的笑。“陈凡,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惨?”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被家里催婚,工作不顺,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废物,对不对?
”她一字一句,全都戳在我的心窝子上。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所以,
你就想通过撒谎,来证明自己没那么失败?还是说,你只是想反抗一下,
哪怕这种反抗毫无意义?”我沉默了。我不知道。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被逼急了。
“苏总,”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您想怎么罚我都行。扣工资,写检讨,开除我,
我都认。就是别……别再说了。”我的声音在发抖。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所有不堪和狼狈,都无所遁形。这种感觉,
比被姑妈当众数落还要难受。4苏涟漪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快得让我抓不住。客厅里安静极了,
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像在敲打我的神经。
我把头低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是我花二百块钱在夜市买的,已经穿了两年,
鞋尖有点磨破了。我感觉自己就像这双鞋,廉价,陈旧,不配出现在这里。“明天,
你跟我回趟家。”突然,她开口了。我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说,
明天,你跟我回趟家。”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明天天气不错”,
“扮演我男朋友。”我彻底懵了。“为……为什么?”“我也要被催婚了。”她淡淡地说,
好像在说一件跟她毫不相干的事,“我爷爷八十岁大寿,他老人家唯一的愿望,
就是看到我带个男朋友回去。我要是空着手回去,他估计能直接把我绑在祠堂里。
”我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算什么?年度最离谱的情节吗?我因为被催婚撒了个谎,
结果我老板也因为被催婚,需要我假扮她男朋友?这是老天爷在跟我开玩笑吗?“怎么?
不愿意?”她挑了挑眉,“不愿意就算了,明天早上八点,你带着辞职信来我办公室。
”“愿意!我愿意!”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哪里是愿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
是天上掉下来一个仙女,还非赖上我了!“行。”她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
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你现在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早上七点,我在公司楼下等你。”“哦,
好。”我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像个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人。“等等。”她叫住我。我转过身,
看到她正上下打量着我。“你这身衣服……不行。”她皱了皱眉,“还有你这发型,太土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就是普通的平头啊,怎么就土了?“我给你转笔钱,
你去买两身像样的衣服,找个理发店做做造型。单据留着,回头找我报销。”她说着,
已经拿出手机,点开了转账界面。“不不不,苏总,这怎么行……”我连忙摆手。
“让你拿着就拿着。”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还是说,你想穿着这身去我爷爷的寿宴,
让他把我们俩一起轰出来?”我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的零,眼都直了。
那是我一年都挣不到的钱。我咬了咬牙,接过了手机,输入了我的账号。“密码。
”“0618。”我输完密码,把手机还给她。“好了。”她收起手机,“你可以走了。
记住,早上七点,准时。”“哎,好,苏总再见!”我转身就往门口走,脚步都有些飘忽。
走到门口,我又停住了。我转过身,看着她。“苏总,谢谢你。”这是我今天,
说得最真心的一句话。她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在帮我自己。”她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我站在原地,
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这并不妨碍,
我觉得她此刻浑身都在发光。我走出星河湾,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手机银行里多出来的那一串零,感觉自己像在做梦。我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不是梦。
我的人生,好像从这一刻起,要变得有点不一样了。5我一夜没睡。
回到我那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我洗了个澡,换上我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
然后揣着苏涟漪给的那笔巨款,出了门。天刚蒙蒙亮,商场还没开门。我就在街上游荡,
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坐着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想着苏涟漪穿着睡袍的样子,一会儿想着她让我假扮她男朋友的事,
一会儿又想着等下该怎么去见她爷爷。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马上就要登上一场根本不属于我的舞台。七点,商场开门了。
我直接冲进了最高档的那家男装店。导购小姐看到我这副尊容,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但还是职业地迎了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我……我要买衣服。
”我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了。“请问您喜欢什么风格的?商务休闲,还是正装?
”“我……我不知道。”我傻眼了。我平时穿的衣服,要么是公司发的文化衫,
要么就是夜市淘的地摊货。导购小姐的笑容有点僵住了。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
调出苏涟漪的照片。是我上次公司团建偷拍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站在海边,
冷艳得像一尊雕塑。“就……就配她这个风格的。”我把手机递过去。导购小姐看到照片,
眼睛一亮,态度立刻热情了一百倍。“好的先生,我明白了!您女朋友品味真好!您放心,
我们一定能给您搭配出最适合她的风格!”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彻底沦为了一个木偶。
导购小姐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她让我摆什么姿势,我就摆什么姿势。衬衫,西裤,
休闲外套,皮鞋……一件件衣服换上来,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有点恍惚。
镜子里的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身形挺拔,眉眼间似乎也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自信。
这是我吗?“先生,您看,这一身多帅!配上您女朋友,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导购小姐在一旁不停地夸赞。我摸着那件衬衫的料子,滑溜溜的,舒服得不像话。
光是这一件衬衫,就抵我两个月房租了。买完衣服,我又去理发店,
托尼老师给我精心设计了一个发型。等我再从理发店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
我看着街边玻璃橱窗里倒映出的那个身影,高大,帅气,精神焕发。除了那张脸还是我的,
其他地方,都像是换了个人。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我拎着大包小包,打了个车,
火急火燎地往公司赶。六点五十五分,我准时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苏涟漪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安静得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我走过去,
敲了敲车窗。车窗降下,露出苏涟漪那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她也换了一身衣服,
是一身淡紫色的连衣裙,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上车。”我坐进副驾驶,把购物袋放在后座。车里有淡淡的香水味,
很好闻。“还挺快。”她发动了车子,“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我……我怕迟到。
”我说。她没说话,只是开着车。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我坐在旁边,
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你……你爷爷家,远吗?”我找了个话题。“不远,
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三个小时。我靠在座椅上,感觉这三个小时,会比一辈子还漫长。
6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到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偷偷地看了苏涟漪几眼。
她专心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很美,像一幅精心勾勒的画。我不敢多看,怕被她发现,
只能把头转向窗外。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高楼林立的城市,到绿树成荫的郊外。
我的心也跟着这风景,一点点地沉下去。“紧张?”突然,苏涟漪开口了。“啊?
没……没有。”我嘴上否认,但攥紧的拳头出卖了我。“别紧张。”她说,
“你就扮演你自己就行。”“我自己?”我有点懵,“我自己不就是个社恐的穷小子吗?
”“不。”她摇了摇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工作认真,虽然有点笨,但人很老实。
”我愣住了。她……她是怎么看我的?在我自己眼里,我一事无成,平平无奇。
可是在她眼里,我竟然还有这些优点?“等下到了我家,你少说话,跟在我身边就行。
我爷爷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知道怎么答的,就看我眼色行事。”“哦,好。”我点点头。
“还有,”她顿了顿,“记住,你是我男朋友,所以,该有的样子,得有。”“该有的样子?
”我没反应过来。她没解释,只是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我脑子里“轰”的一声,
瞬间明白了。她说的是,亲密。是那种情侣之间该有的,自然而然的亲密。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我行吗?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车子下了高速,
又开了一段乡间小路,最后停在了一座气派非凡的大宅院门口。朱红色的大门,
上面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苏园。
光是这门口,就透着一股子威严和富贵。我咽了口唾沫,腿肚子有点发软。“到了。
”苏涟漪解开安全带,“下车吧。”我跟着她下了车。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看到苏涟漪,立刻恭敬地鞠了一躬。“大小姐,您回来了。”“嗯。
”苏涟漪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我说,“跟紧我。”我像个跟屁虫一样,
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大门,是一个巨大的庭院。里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花团锦簇,
美得不像话。几个穿着旗袍的仆人看到我们,都停下脚步,问好。“大小姐。”“大小姐好。
”苏涟漪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我低着头,跟在她后面,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像针扎一样。穿过庭院,走进正厅。正厅里坐满了人,看到我们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了过来。我下意识地往苏涟漪身后躲了躲。“爷爷,
我回来了。”苏涟漪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坐在正中间太师椅上的一个老人,缓缓地抬起头。他看起来八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
目光如炬,只是扫了我一眼,我就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快被他看穿了。“回来了。
”老人开口了,声音洪亮,“这位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苏涟漪忽然伸出手,自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我浑身一僵。“爷爷,
”她看着我爷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撒娇和依赖的笑意,
“我带男朋友回来看您了。”整个大厅,一片死寂。7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锅沸水里,
里里外外都被煮透了。所有人的目光,有好奇的,有探究的,有不屑的,有审视的,
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挽着我胳膊的苏涟漪的手臂很凉,
但她的手却很稳。她脸上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显得过分亲密,又不显得疏离,
完美得像教科书。“男朋友?”坐在上首的苏老爷子,眉毛一挑,目光在我身上来回扫视,
“小涟,这孩子是……”“爷爷,他叫陈凡。”苏涟漪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是我的……同事。”她特意在“同事”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暗示什么。
老爷子“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旁边一个打扮得很富态的中年女人,
也就是苏涟漪的二婶,立刻开口了,声音尖酸刻薄:“小涟,你这眼光可不行啊。
怎么在公司随便找个人就带回来了?咱们苏家的大门,是这么好进的吗?
”我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苏涟漪的脸色沉了下来。“二婶,我带谁回来,
是我自己的事,好像跟您没什么关系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二婶立刻夸张地叫起来,“二婶还不是为你好?你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
好不容易带个男朋友回来,结果是个穷酸同事,你让老爷子的老脸往哪儿搁?”“二婶!
”苏涟漪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看着气氛就要僵住,苏涟漪的父亲,
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男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小琴,别说了。小涟刚回来,
让她坐下歇歇。”然后他看向我,和善地笑了笑:“这位就是陈凡吧?别站着,坐。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僵硬地在苏涟漪身边坐下。苏老爷子一直没说话,
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我。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