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从敦煌运来的这件国家一级文物正在渗血，混着铜锈的暗红色液体沿着《石台孝经》碑的裂缝蜿蜒，在碑林第七展室汇成奇门遁甲里的"伤门"格局。
"别硬拽！
"陆九娘甩出苗银耳坠，蝎形坠子精准刺入鸮尊眼窝，"这是血醮术的活锁，得用饲主的......"鸮尊突然发出婴啼。
沈爻的阴阳眼看见青铜纹路里浮出二十西条血丝，每条都系着个模糊的人影——最末那条正连着他自己。
当陆九娘割开他食指将血抹在碑文上时，《石台孝经》的"孝"字突然坍缩成黑洞，整块唐碑浮现出1936年的弹孔。
陈墨的劳模奖章砸在沈爻后颈："醒醒！
你右手在吃碑文！
"沈爻悚然发现异化的手指正在吞噬"庶人章"的刻痕，每吞一字，皮肤下的青铜纹就多出条甲骨文。
展柜玻璃突然炸裂。
碑林里所有青铜器的铜锈开始疯长，北宋淳化阁帖的展柜里，米芾的"刷字"正被墨绿锈迹改写成西夏文咒语。
沈爻背包里的乌木烟管剧烈震颤，惊蛰柱的骨灰在暗格里簌簌作响。
"寅时三刻在敦煌，辰时初刻到西安——这时差够喂饱相柳了。
"陈墨的唐装下摆卷住鸮尊尾羽，露出腰间1936年款的勃朗宁手枪，"钱三通在黑市出手的青铜甲虫，源头在这呢。
"沈爻的证件突然飘向鸮尊。
褪成白纸的照片背面浮现血色地图，标着"灰骆驼洛阳铲三厂"的坐标。
当他的血滴在坐标点时，整座碑林突然响起火车汽笛声——是1936年陇海线特快列车的轰鸣。
陆九娘突然扯开苗绣腰带。
她腰间缠着的不是银链，而是刻满惊蛰纹的青铜软甲，甲片缝隙里爬出解毒蛊虫："鸮尊里封着半套血醮术，得用子午流注时辰逼出来......"话音未落，鸮尊腹部弹开暗格。
半卷泛黄的《齐民要术》掉在血泊里，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合影——1958年莫高窟加固工程队合影中，祖父的工装口袋里露出乌木烟管，而背景里搬运青铜柱的壮汉，脖颈处纹着灰骆驼刺青。
沈爻的右眼突然涌出青铜液。
阴阳眼看见的虚空中，二十西根镇邪柱正在西安城地下组成浑天仪，惊蛰柱的骨灰通过地脉流向碑林。
当他的异化手指触碰到合影中的灰骆驼刺青时，整张照片突然自燃，火苗里传出钱三通的叫卖声："正宗的巴虺分泌物......掺进青铜器里，包您斗彩压过珐琅彩......""趴下！
"陈墨突然扑倒沈爻。
鸮尊炸开的碎片擦过头顶，北宋淳化阁帖的玻璃展柜上，米芾的"苕溪诗帖"正被铜锈改写成血醮术的仪轨。
沈爻看见自己的血在碑文上漫成1936年的西安城防图，护城河的位置标着"未央宫地脉"。
陆九娘正在用银镯接血："子时之前找到另外半套血醮术，否则......"她突然闷哼跪地，苗银耳坠上的解毒蛊虫簌簌掉落——展室通风口涌进的青铜甲虫正集群攻击她的本命蛊。
沈爻的登山表突然倒转。
异化的右手不受控地抓向《开成石经》，当指尖触到"尚书"篇的"禹贡"二字时，整面石经碑浮现出大禹治水图。
图中的定海神针铁正在开裂，涌出的不是洪水，而是裹着青铜锈的沥青。
"用烟管！
"陈墨甩出勃朗宁击碎通风管道。
沈爻哆嗦着点燃乌木烟管，祖父封存的骨灰随烟雾飘散，在虚空中凝成二十西节气轮盘。
当惊蛰位的骨灰洒向鸮尊残骸时，所有青铜甲虫突然调头飞向碑林大门。
门外传来刺耳的急刹声。
穿皮草的女人踹开展室门，手里的洛阳铲还在滴血："钱三通让我带句话......"她突然僵住，脖颈处灰骆驼刺青下的动脉正在喷涌青铜液。
是刀美兰。
三天前在洛阳黑市兜售青铜甲虫的女人，此刻正被自己的货物反噬。
她甩出的洛阳铲嵌入《石台孝经》碑，铲头带的泥土里混着人骨碎渣——看钙化程度，至少是东汉时期的殉葬品。
沈爻的阴阳眼突然超负荷运转。
他看见刀美兰的尸身上浮出十二道血丝，每道都连着不同朝代的青铜器。
当陆九娘用银镯切断血丝时，碑林里所有青铜器的铜锈开始褪色，露出底层密密麻麻的契丹小字。
陈墨捡起刀美兰的鳄鱼皮包："哟，还是1987年西安殡仪馆的骨灰寄存证......"他抖出张泛黄的票据，存根联盖着"灰骆驼货运"的钢印。
沈爻的乌木烟管突然发烫。
惊蛰柱骨灰在虚空中凝成的轮盘开始倒转，子午流注的时辰乱流里，他看见1936年的张学良卫队正在往碑林运炸药——那些木箱的夹层里，塞满浸泡过巴虺分泌物的青铜器。
"未时三刻......"陆九娘突然口吐苗语，她的青铜罗盘正在吸收刀美兰的血，"血醮术要完整了......"整座碑林开始倾斜。
沈爻异化的右手插入地砖裂缝，触到冰冷的地下河水流——那不是现代排水系统，而是《水经注》记载的"漆渠"，此刻正裹挟着青铜锈奔涌。
当他的血滴入暗河时，突然听见二十西声鸦啼。
晨光刺破窗棂的刹那，所有异象骤然消失。
鸮尊残骸安静地躺在展台上，《石台孝经》碑的弹孔里开出一簇青铜花。
沈爻的登山表恢复正常，只是表盘内侧多出圈西夏文咒语。
陈墨正在把玩刀美兰的翡翠扳指："去洛阳铲三厂前，得先找苏棠补补课。
"他弹开扳指暗格，1958年的劳模奖章碎片正泛着绿锈，"毕竟能解释血醮术与西安事变关联的人......"展室角落突然传来纸页摩擦声。
那半套《齐民要术》正在自动翻页，缺失的书页处夹着张新照片——1992年秦始皇陵闭门维修的夜间，有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在往地宫灌青铜液。
她颈间的半块鸳鸯佩，与沈爻烟管上的玉珏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