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滚去器峰，全宗门的笑柄
履行你的职责。
这五个字，不带任何温度，却携着神明意志的绝对重量，烙印在云瑶的灵魂深处。
天穹之上那毁天灭地般的神念消散了。
整个祭天法坛的恐怖威压骤然一空，世界仿佛恢复了正常。
可对于天衍宗的数万弟子而言，什么都没有恢复。
他们依旧低着头，身体因为先前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战栗而微微发抖。
大典结束了。
没有庆贺，没有礼乐。
云瑶，现在是君夫人。
这个身份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荣光。
战神自始至终未曾现身，只以一道神念，一道冰冷的命令，完成了这场三界瞩目的合婚大典。
她不是妻子。
她是一个被选中的工具，一件为了应付天道浩劫而被指定的祭品。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湿角落里滋生的苔藓，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就这？
我还以为战神降临，会有何等天赐祥瑞。”
“祥瑞？
你没听见吗？
‘履行职责’。
这哪里是婚约，分明是敕令。”
“可怜了云裳师姐，若非被这女人鸠占鹊巢，此刻接受神纹契约的便是她，那该是何等荣耀！”
嘲讽，怜悯，鄙夷。
一道道目光重新变得肆无忌惮，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向法坛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云瑶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她迈步走下法坛，繁复的法衣拖曳在地，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天衍大殿内。
宗主高坐其上，下方是剑峰、丹峰、阵峰等各大主峰的长老。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云瑶。”
宗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己身负天命，当入主峰修行。
按宗门规矩，你可自行选择，在座诸位长老，皆可为师。”
话音落下，殿内却无一人应答。
以攻击力冠绝宗门的剑峰长老，此刻正低头端详着自己的指甲。
掌管无数珍稀丹药的丹峰峰主，云瑶的亲生父亲云长青，目光飘忽，仿佛在研究殿顶的梁木纹路。
其他长老，或闭目养神，或咳嗽连连。
他们用沉默，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云瑶排斥在外。
一个有名无实的战神夫人，一个让战神厌弃的工具，谁会愿意沾染这份因果？
谁又愿意为了她，去得罪云裳背后那盘根错节的人脉？
尴尬在空气中发酵。
宗主的面色沉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强行指派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弟子云瑶，愿入器峰。”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所有长老都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云瑶。
器峰？
那个连宗门杂役都嫌弃的垃圾场？
那个峰主己经沉睡了百年，濒临封山的破地方？
去那里，和被逐出宗门有什么区别？
宗主深邃的目光落在云瑶身上，他审视了她很久，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准。”
一个字，尘埃落定。
一名执事弟子领着云瑶，离开了主峰。
没有飞剑，没有仙鹤，只能步行。
脚下的路，从平整光滑的白玉石板，渐渐变为坑洼不平的青石。
沿途的亭台楼阁、灵雾缭绕，被稀疏的树木和荒凉的土坡所取代。
灵气，也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变得稀薄、浑浊。
不时有其他主峰的弟子御剑飞过，他们投下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嘲弄。
终于，一座破败的山门出现在眼前。
山门上的牌匾歪歪扭扭地挂着，上面的“器峰”二字布满蛛网，几乎看不清笔画。
广场上，半人高的荒草在风中摇曳，仅有寥寥几个弟子坐在石阶上，眼神麻木，气息萎靡。
这就是器峰。
一个名叫王胖子的大师兄前来接待，他体型肥硕，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死寂。
“君……云师妹是吧？
这边请。
咱们器峰条件简陋，你多担待。”
他没有半分热情，只是机械地履行着职责，将云瑶领到一间满是灰尘的石屋前。
“这是你的住处，隔壁是炼器室，你自己收拾一下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就在云瑶推开石屋大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云裳来了。
她被一群弟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不忍，仿佛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
“姐姐，”她柔声开口，声音里满是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你也不必来这种地方受苦。”
她上前一步，将一个精致的玉瓶塞到云瑶手中。
“这里环境恶劣，瘴气丛生，这是一枚‘雪魄丹’，可清心明目，祛除百毒。
姐姐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她这番举动，瞬间引来周围弟子的一片赞叹。
“云裳师姐真是太善良了！”
“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想着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
这一幕，将云裳的善良仁德和云瑶的愚蠢可笑，反衬得淋漓尽致。
云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瓶。
她收下了。
在云裳心满意足地带人离开后，云瑶转身走进了那间同样布满灰尘的炼器室。
她随手将那枚价值千金的“雪魄丹”，扔进了角落一个堆满废弃药渣的垃圾堆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外界的一切，于她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她的目光，瞬间被炼器室里的一切所吸引。
生锈的锤子，残破的模具，断裂的法器零件，还有墙角堆积如山的、满是杂质的废弃矿石。
在别人眼中，这里是垃圾场。
在云瑶眼中，这里是等待被唤醒的宝库。
她走到那堆废矿前，拿起一块拳头大小、黑漆漆的废铁矿。
矿石表面粗糙，布满杂质，灵气晦暗不明。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上古炼器总纲》里，那段靠着血脉之力才勉强解读出的、残缺不全的提纯法诀。
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抵在废铁矿的表面。
没有灵力运转，没有法诀吟唱。
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混沌色气息，从她的指尖，缓缓渗入矿石内部。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块坚硬的废铁矿石，内部仿佛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手。
那些与金属矿体混杂在一起的杂质、土石，竟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分解、剥离。
嗤……嗤……黑色的粉末，如同细沙一般，从矿石的缝隙中簌簌落下，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她手中的废铁矿，体积缩小了近一半，原本的黑色外壳尽数褪去，露出了内核。
那是一种纯净的、散发着淡淡银色金属光泽的核心部分。
提纯，完成了。
就在这一刻。
远在器峰后山，那处连王胖子都不知道的禁地深处。
地底之下，一颗维系着整座山峰炼器地火、己经黯淡得如同死灰的巨大晶石核心——坤元火种。
它己经数百年没有过任何动静。
此刻，在那灰败的核心处，一粒比微尘还要细小的光点，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
仿佛风中残烛，被注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