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避难所

木制的旅馆大门被一脚踹开，风雨肆虐而入。

“一股腥臊味，果然是。”

一个身披红色兜帽斗篷的少女站在门口，架起猎枪，指着沃尔夫冈。

沃尔夫冈庞大的身躯紧绷，只剩双目盯着眼前被雨水泡透的少女。

咔哒。

清脆声从枪膛传来，却未击发子弹。

她皱眉，拉栓，退出哑弹并重新装填。

手指再次扣动扳机，依旧是徒劳的清脆声。

雨水沿着她红色的兜帽渗进发梢，凝结成水滴，在脸上滑落。

“小红帽……”沃尔夫冈的声音喑哑而又低沉。

首到此刻，吧台擦杯子的王易才轻敲了旁边的木牌。

“这位小姐，你吓到我的房子了。

还有，欢迎光临旅店。”

王易抬起头，脸上带笑。

“本店第一规则：禁止攻击房客至流血。”

随后他又指着少女的猎枪。

“虽然有火力管控条例，但你还是可以留着它防身，或者——当做一件装饰品。”

他放下手头擦拭的杯子，推过一份入住协议和一条叠放整齐的干毛巾。

地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些黑色的影子，它们相互撕扯，又目标明确。

汇聚在少女的脚边，似是要将她拖入地板。

“现在，是坐下来聊聊房费的问题？”

他的嘴角依然挂笑。

瞥了眼墙壁上满是惊恐而又狰狞的人形浮雕。

“还是要被做成一张墙纸。”

她转身看向王易，随手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如果能有杯杜松子，那就更好了。”

她走向吧台的椅子，将猎枪靠在一旁。

“需要在上面盖个章吗？”

她拿起入住协议，没有一丝目光顾及。

他把杜松子推在少女眼前，在她手中抽过协议。

“画个名字就好。”

随杜松子一起的，还有一支钢笔。

她摘下红色兜帽，露出了被水打湿的亚麻色辫子，贴着脸庞。

随后拿起毛巾，细细擦着发梢，在嘈杂的雨声中，写下“罗蕾莱”。

她把协议推过，叠起毛巾，一并归还。

罗蕾莱拿出几枚金币，放在毛巾上面。

“罗蕾莱小姐，这些金子可抵不了全部的房租。”

他把毛巾推回。

“要不——再抵押一些怒火？”

啪！

——罗蕾莱反手把她的猎枪拍在吧台。

“这个。”

她的语气是一块坚硬的果糖。

他接过猎枪，退掉了那颗早己上膛的子弹。

接着把枪还给她。

“刻印符文的子弹，一颗够了，续租另算。”

他拿着子弹，在灯光的掩护下，掂量着其中的耐心与愤怒。

“我见过很多猎人，但使用这种口径的，可不是很多。”

他又把金币收在兜里。

她神情冷冽的看着杯中酒，一口灌下。

二楼楼梯处传来脚步哒哒声，金黄的头发与灯火的碎影交织，倒映在爱丽丝精致的蓝色洋装上。

“沃尔夫冈，你这是在和谁玩木头人呢。”

沃尔夫冈没有搭话，走向了壁炉里木材不时炸裂的温暖中。

爱丽丝身后的影子里跟着一只黑猫，用和她一样的步调，走向吧台。

“嗯。”

爱丽丝悄然地凑近她，嗅着罗蕾莱身上的味道。

“是杜松子。”

随即坐在罗蕾莱身旁。

罗蕾莱转头看着她。

她把头靠近吧台，侧着脑袋，对上罗蕾莱的双眸。

“老板，来两杯长相思好的。”

他推过两杯酒水，放在二人眼前。

把酒瓶放入冰桶后，继续擦拭着尚有水渍的杯子。

“一股猫尿味。”

罗蕾莱看着手中的酒。

“你要是喝出蜂蜜味，那才奇怪了。”

她轻笑着。

“要不换成牛奶，我记得你小时候哭着非要喝牛奶。”

“那时候你外婆总是找我抱怨，说上哪给你天天弄牛奶喝。”

爱丽丝拿起酒杯，呡了一口。

她紧紧抓着猎枪，手指关节泛白。

记忆的碎片刺穿了小红帽的心脏——那是外婆携着牛奶的微笑。

罗蕾莱一把拎起刚要跳在她身上的黑猫的脖颈，抬手将它甩进了墙壁，随后它又在吧台的阴影中渗出，朝着女孩哈气。

旋即又用脑袋抵着爱丽丝纤细的手指，“喵呜”的叫着，不满于罗蕾莱的无礼迁怒。

爱丽丝抚摸着黑猫的尾巴，单手将它打了个蝴蝶结。

“你用猎枪追杀沃尔夫冈十一年，在短暂的追逐中忘了成长吗？”

她语气平缓。

“还需要靠虐待小动物泄愤？”

“在这十一年里，你又剖开了克罗诺斯多少次的胸膛，十一次？”

她反问着。

罗蕾莱锐利的眼神首盯着她。

“真希望你是因为空荡荡的胸腔，才变得如此刻薄。”

“你知道被剖腹是怎样的感觉吗？”

爱丽丝问道。

罗蕾莱有一瞬的神色停滞。

“呵呵。”

爱丽丝轻轻笑出声来。

“其实一开始，我就忘掉了这种感觉。”

“我只是在找东西而己。”

爱丽丝解开猫尾的蝴蝶结，继而用手搓着它的尾巴。

“呵，剖开别人的胸腔找东西？”

她起身将猎枪背在身后。

“不过是为自己的报复找补的理由罢了。”

罗蕾莱拿起吧台那把带有铜锈的钥匙，向二楼走去。

经过壁炉时，未留一丝目光给他。

沃尔夫冈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他是一个学徒的石雕习作，潦草而又毫无生机。

“沃尔夫冈，没事的话就去厨房帮克罗诺斯。

不要因为被枪指着就消极怠工啊，你可是欠着我一大笔的房费呢。”

王易收起了罗蕾莱的杯子。

“再来一杯？”

他询问着爱丽丝，不再去管还在坐着的沃尔夫冈。

“免费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王易立马收掉爱丽丝的空杯，将其放入水槽。

“沃尔夫冈要来杯吗？”

他又询问着壁炉旁的石像。

“作为老员工的福利。”

过了一会沃尔夫冈才转过头来。

“我杀了小红帽的外婆……我知道。”

王易回答。

“呵呵，就结果而言，确实是。”

爱丽丝附和。

沃尔夫冈不再言语。

他起身穿过走廊，向厨房走去，闪电照亮他低沉的神色，又淹没于黑暗。

外面的雨水和着雷声倾倒而下，疯狂地敲打着旅馆的窗玻璃。

王易刚准备打烊。

而门上那块“营业中”的木牌此时却被一只手按住。

指节因用力而血色全无。

门被撞开，一声清脆的沉闷声后，风雨声瞬间放大，又在那人进入后戛然而止。

还在享受爱丽丝抚摸的黑猫突然站立，毛发竖起，不断地低声呜咽吼叫。

“一股绝望的味道。”

爱丽丝安慰着自己的小猫。

“堵上鼻孔就好了。”

来人披着一件华丽的袍子，掺杂着雨水的重量，压着她的身子向下。

“老板，住店。”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与疲惫，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挂着她的憔悴。

怀中紧紧抱着用黑布裹实的东西。

王易看向她，随即又落在那被遮盖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上。

“这边支付房费。”

他平静地说着，语气中却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拉文娜走去吧台，身后拖着一条水印，将地板上的黑影覆盖其中。

在吧台前，她取出一枚镶嵌着黑欧泊的胸针。

“这个够吗？”

她将胸针放在吧台。

“不含其他费用的话。”

王易又一次轻敲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