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落在剧本里那段父女对话的文字上，可那些铅字却透着一股冷意，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她对着手机里的录音功能按下开始键，先清了清嗓子，才试着念出姜妤的第一句台词：“爸，我、我这次考试进步了……”话音刚落，她就轻轻摇了摇头——不对，姜妤的语气里不该只有怯懦，还该藏着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像在黑暗里攥着一根细弱的光，盼着能被看见。
她重新调整坐姿，肩膀微微向内收，头也轻轻低下去，目光落在桌面的木纹上，像是在看父亲脚下的地板。
“爸，我这次考试进步了。”
声音比刚才更轻，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连指尖都悄悄蜷了起来。
这一次，她仿佛真的看见姜妤站在客厅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试卷，等着父亲的反应——或许是一句难得的夸奖，或许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剧本里写着，父亲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落在裤子上也没理会，只是抬眼瞥了她一下，声音像淬了冰：“进步了？
上次怎么没进步？
是不是又在学校跟男生鬼混，心思没在学习上？”
夏千语的呼吸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接着念姜妤的回应：“没有……我没有鬼混，我上课都在好好听的……”她刻意把声音放得更柔，甚至带了点委屈的鼻音，可每一个字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不敢说得太清楚。
她想起刚才在剧本里看到的细节——姜妤的手腕上有块淡青色的淤青，是前几天因为饭粒掉在桌上被父亲打的。
所以此刻的姜妤，说话时应该会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连反驳都带着怕被打的恐惧。
她放下剧本，站起身走到墙角，想象着父亲就站在她面前，手里可能还拿着刚抽完的烟蒂。
她的背更弯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慌乱，连看都不敢看前方：“真的没有，爸，你相信我……”说到“相信我”三个字时，声音己经带上了哭腔，却又拼命忍着，怕眼泪掉下来会让父亲更生气。
夏千语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因为不小心打碎了妈妈最喜欢的杯子，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那种怕被责骂的心情，和此刻的姜妤竟有几分相似。
可她的害怕是暂时的，妈妈最后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下次小心点就好”。
而姜妤的害怕，却是日复一日的，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牢牢裹在里面。
她重新拿起剧本，翻到描写姜妤过去的段落。
上面写着，姜妤小时候很喜欢笑，会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还会把自己画的画举到父亲面前，叽叽喳喳地说“爸爸你看，这是我们一家人”。
可自从父亲生意失败后，一切都变了——家里的笑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摔东西的声音和父亲的怒吼，姜妤的连衣裙也换成了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夏千语的指尖在这段文字上停留了很久，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她试着想象姜妤小时候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像装满了星星，可再想到现在的姜妤，低着头，说话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怕发出声音，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家暴对姜妤来说，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更是把她心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她接着往下读剧本里的对话，父亲又说：“少跟我装可怜！
我告诉你，以后不准跟那个男生来往，听见没有？
要是让我再看见你跟他走在一起，我打断你的腿！”
夏千语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真的被父亲的话吓到了。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轻轻哆嗦着，好半天才小声说：“我知道了，爸，我不跟他来往了……”声音里没有一丝反抗，只有麻木的顺从。
她知道，姜妤此刻心里一定很疼，因为那个男生是谢燃，是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可她不敢反驳父亲，只能把这份疼藏在心里，像藏起一块带刺的石头。
候场室里有人在小声说话，偶尔传来笑声，可这些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传不到夏千语的耳朵里。
她完全沉浸在姜妤的世界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红着眼眶，手里的剧本都被指尖捏出了深深的印子。
她翻到姜妤躲在房间里哭的段落，想象着姜妤把自己关在衣柜里，双手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掉在衣服上。
她试着模仿姜妤的呼吸，先是压抑的抽泣，然后是忍不住的哽咽，最后是小声的痛哭，却又怕被父亲听见，只能用袖子紧紧捂住嘴。
夏千语突然觉得，姜妤就像一朵被暴雨打蔫的花，原本该在阳光下绽放，却因为父亲的家暴，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刚毕业时，虽然也遇到了很多困难，可至少身边有关心她的朋友，有支持她的家人，而姜妤却连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所有的痛苦。
她又重新念了一遍父女对话，这一次，她把姜妤的胆小和隐忍表现得更淋漓尽致。
她的声音不再只是颤抖，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连身体都跟着轻轻发抖。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姜妤，站在那个充满恐惧的家里，面对脾气暴躁的父亲，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夏千语，下一个就到你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夏千语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己经湿了。
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剧本紧紧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接下来的面试，她不仅要演好姜妤这个角色，更要把姜妤心里的疼和渴望都表现出来，让更多人看到家暴对一个女孩的伤害，也让大家看到姜妤藏在胆小背后的坚强。
她走到面试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心里默念着：姜妤，别怕，这一次，我们一起勇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