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津门博古轩与带毒的龙璧火车喷着浓重的黑烟，缓缓驶入天津站。
陈知白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下火车，望着与北平迥异的街景——西式洋楼与中式院落交错，
海河的湿气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的佛牌。“啧，
咸腥味儿混着租界的香水味，还有满大街的铜臭，这地方的风水比北平还乱。
”坤哥那熟悉的嫌弃声准时在脑海中响起，“龙脉断得跟狗啃似的，难怪妖孽横生。
”陈知白无奈地在心里回道：“坤哥，我们是来避祸的，不是来看风水的。”“蠢货！
风水乱则人心诡，这都不懂？等着瞧吧，麻烦少不了！”按照玉夫人给的地址，
陈知白来到了位于法租界边缘的“博古轩”。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二层小楼，
白色外墙配着深色木窗，门前挂着黑底金字的匾额，两侧还摆着一对石狮子，
显得既洋派又传统。“您就是陈知白陈师傅吧？我是苏婉清，久仰您在北京的名声！
”一个穿着浅碧色改良旗袍、外罩针织开衫的年轻女子迎了出来，她约莫十八九岁，
卷发时髦，眉眼清丽，伸出手时笑容真诚，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陈知白拘谨地与她握手，
触感温软。“哼，留洋回来的大小姐，怕是连生坑熟坑都分不清。”坤哥犀利点评，
“看她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能扛得住事儿？怕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苏小姐过奖了，
初来乍到，还请多关照。”陈知白斟酌着词句。苏婉清热情地引他参观博古轩。
内部装修同样中西合璧，红木博古架上摆着瓷器玉器，墙上却挂着西洋油画。她介绍陈列时，
用的多是“美学构成”“色彩韵律”等西洋术语，听得坤哥直翻白眼。“美能当饭吃？
胎釉不对，画工绵软，再美也是赝品！这丫头片子，学的都是些什么花架子！”这时，
一个十七八岁、愣头愣脑的小伙计端着茶过来，差点绊倒，茶水洒出不少。
他慌慌张张地用袖子去擦：“对、对不起陈师傅！我叫阿福，掌柜的让我以后跟着您打下手！
”陈知白摆摆手表示无妨。“得，又来一个拖后腿的。”坤哥嗤笑，
“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能帮你什么？添乱还差不多！
”阿福却对陈知白因与坤哥脑内对话而露出的无奈表情惊为天人，
觉得这位新来的师傅高深莫测，定然身怀绝技。傍晚，苏婉清将陈知白请到内室，
神色凝重地捧出一个紫檀木盒：“陈师傅，不瞒您说，博古轩近来诸事不顺。
先是几批货出了问题，后来又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店外转悠。下月的拍卖会关乎博古轩存亡，
压轴是这件家传的明代白玉螭龙璧，我总觉得不踏实，请您最后掌眼。”盒中玉璧温润莹白，
螭龙盘绕，宝光内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陈知白拿起放大镜，刚靠近，
坤哥的声音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响：“等等！这沁色不对！不是土沁也不是水沁，是‘尸沁’！
里面……里面他娘的藏着南洋的‘尸虫蛊’！这东西一旦在人多的地方被血气激发，
能无声无息要了所有人的命！这小丫头片子，看着天真无邪，
是想把整个拍卖会的人都送去见阎王吗？！”陈知白手一抖，放大镜差点脱落，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一脸期待、眼神纯净的苏婉清。
她……究竟是无知，还是……？2 世交之疑与初露的锋芒陈知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放下放大镜，脸色有些发白。 “苏小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这块玉璧……恐怕有些问题。”苏婉清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转为错愕：“问题？陈师傅，
您指的是……？”“它的沁色，并非天然形成，可能……沾染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陈知白斟酌着用词，不敢直接说出“蛊术”，“为了安全起见，
我建议暂时不要将它作为压轴品展出。”苏婉清的脸色也白了，她不是不懂行，
只是从未接触过如此阴毒的手段。“不干净的东西……陈师傅，您是说，有人要害博古轩？
要害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迅速从慌乱变得锐利起来，那种变化，
绝非一个真正的“傻白甜”所能拥有。坤哥在陈知白脑中嗤笑：“看吧，露出爪子了。
这小狐狸，装得还挺像。我就说能在古董行立足的，没一个是简单角色。
”在陈知白的追问下，苏婉清透露，这块玉璧是其父世交、津门名流魏世安伯父，
在她父亲去世后，为助她稳住局面，不久前才赠予她的。魏世安在天津卫颇有声望，
经营着航运生意，与洋人关系密切，对苏家一直多有照拂。
“魏世安……”陈知白在心中默念。“查！”坤哥言简意赅，“是人是鬼，一试便知。
找个由头，去拜会一下这位‘好心’的魏伯父。”接下来的几天，
陈知白与苏婉清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开始调查。陈知白凭借坤哥的指点，
在博古轩内又发现了几件带有微弱邪气、干扰气运的小物件，都被他悄悄处理掉了。
在这个过程中，他与苏婉清的接触愈发频繁。他发现，苏婉清并非真的天真，
她只是继承了父亲苏承儒博古轩创始人的傲骨和某种理想主义，
不愿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那些所谓的“世交好友”。她内心深处聪慧且坚韧，
在意识到危机后，展现出惊人的冷静和执行力。她负责利用人脉和信息渠道侧面打听，
陈知白则负责技术鉴定和“火力”支援主要是坤哥的输出。
两人设计了一场看似偶然的拜访，陈知白以新聘鉴定师的身份随苏婉清前往魏府。
魏府坐落于英租界，是一栋气派的洋楼，门前站着印度巡捕。魏世安年约五旬，面容儒雅，
举止得体，穿着丝绸长衫，手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他对苏婉清关怀备至，
言谈间对古玩也颇有见解，看不出任何破绽。轻松点在于，为了伪装，
苏婉清临时给陈知白恶补社交礼仪，陈知白笨拙地学习如何使用刀叉、如何与洋人打招呼，
闹出不少窘态。坤哥全程毒舌：“蠢材！手跟脚似的！那洋婆子的裙子有什么好看的，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给老子专心点！”然而，在陈知白借助坤哥的感知，
暗中观察魏府摆设和魏世安随身物品时，
坤哥却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结论：“这魏府风水堂堂正正，摆设也多是开门到代的真品，
没什么邪祟气息。姓魏的这人……身上也没有修炼邪术的痕迹，至少表面上看没有。怪了，
难道真是老子感觉错了？”线索似乎断了。难道魏世安也是被人利用？就在他们告辞，
走到魏府花园时，坤哥突然“咦”了一声：“等等！那边假山后面，
藏着个小东西……气息有点熟悉，跟那玉璧上的‘尸虫蛊’同源，但微弱得多！
”陈知白借口欣赏园景，不动声色地靠近假山，在石缝深处，
发现了一小截几乎被泥土掩盖的、干枯诡异的黑色藤蔓。这日，
陈知白正在博古轩内熟悉环境，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洪亮的大嗓门：“苏掌柜！陈师傅！
快帮我老马瞧瞧这个宝贝！”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锦缎马褂的中年汉子，
抱着个华丽的锦盒大步流星走进来，正是天津卫本地古玩商马三爷。他面色红润，声若洪钟，
一进门就带来一股热气腾腾的江湖气。“三爷，您这是？”苏婉清笑着迎上前。
马三爷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露出一件色彩绚烂夺目的珐琅彩葫芦瓶：“瞧瞧！
乾隆珐琅彩百花不露地！我花了这个数从一‘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手里收来的！
”他得意地比划着手指，脸上满是捡漏的喜悦。“嚯！”坤哥在陈知白脑中怪叫一声，
“这瓶子花里胡哨的，跟穿了身戏服似的！乾隆爷要真用这玩意儿，不得被晃得睡不着觉？
俗！太俗了！”陈知白上前，装模作样地拿起放大镜。坤哥立刻点出关键：“胎体过于均匀，
是现代注浆工艺；彩料光泽太‘贼’，火气没退；最可笑的是这‘百花不露地’，画工拘谨，
毫无生气，像是印上去的。底款更是软趴趴像条死蛇！假得不能再假！”陈知白放下放大镜，
委婉地对马三爷说：“三爷，这瓶子……画工过于规整，彩料也显新亮，恐怕是近代仿品。
”马三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变得通红，如同猪肝色：“什……什么？仿品？陈师傅，
您可看仔细了！这……这怎么可能？”他急得额头冒汗，显然投入不小。
陈知白依据坤哥指点，详细指出做旧手法的几处细微破绽，
尤其是底款的绵软和彩料中不该出现的现代化学颜料痕迹。马三爷听得脸色由红转白，
又由白转青，最后猛地一拍大腿：“他奶奶的！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我这就去找那王八蛋算账！”苏婉清连忙劝住：“三爷，人海茫茫，您去哪儿找？就算找到，
他咬定是您自己看走眼，您也没办法啊。”马三爷喘着粗气，半晌才颓然坐下，
对着陈知白抱拳，心服口服：“陈老弟！眼力毒，为人还厚道！没糊弄我老马！
这次虽然打了眼，但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值了！以后在天津卫，有事尽管找我马三！
”他虽然损失钱财，却觉得陈知白实在可靠，值得一交。阿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对陈知白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层，暗下决心要好好跟着陈师傅学本事。此事之后，
马三爷成了陈知白在天津古玩圈的第一个重量级朋友，后来在打听消息、应对本地地头蛇时，
给了陈知白不少帮助。
3 拍卖惊变与苏醒的记忆清理掉玉璧的蛊毒坤哥指导他用特殊药水配合微弱法力，
称之为“拔了牙的毒蛇”后，两人决定以其为饵，在拍卖会上引蛇出洞。拍卖会前，
陈知白被迫换上不太合身的西装，坤哥无情嘲笑：“人模狗样，沐猴而冠！
这西装穿你身上跟偷来似的！”拍卖当晚，博古轩冠盖云集，津门名流、收藏大家齐聚一堂，
甚至还有几位洋人面孔。玉璧作为压轴品登场，果然引起轰动，竞价激烈。
陈知白紧张地注视着台下，果然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气息阴冷的人，其中一人，
赫然是当初在集古斋见过的、孙掌柜的一名亲信！就在玉璧被一位本地富商高价拍下，
落槌定音，众人纷纷向苏婉清道贺之际——“啪！”整个拍卖厅的灯光骤然熄灭！
现场一片哗然！黑暗中，一股若有若无、带着甜腻腥气的南洋香风不知从何处飘来。“小心！
”坤哥的厉喝在陈知白脑中炸响，“不止一件邪物！有人在催动别的玩意儿！
”陈知白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靠近苏婉清，将她护在身后。
苏婉清的手也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微微颤抖，但并未惊慌失措。几秒钟后，备用电源启动，
灯光恢复。只见刚才拍下玉璧的那位富商，并未参与骚动，而是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
双目圆睁，口吐白沫，浑身剧烈抽搐！他的怀里，
紧紧抱着一尊他之前拍下的、仅巴掌大小的明代鎏金铜坐佛，而那尊铜佛，
此刻正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扭曲盘旋的黑色煞气！现场顿时大乱，惊叫声四起！
“是‘夺魂煞’！附在那金佛上了！”坤哥急道，“快！用你的血混合朱砂，
点他眉心和人中！再迟就来不及了！这玩意儿发作起来，能吸干人的精气神！
”陈知白来不及多想，咬破指尖，
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小盒上好朱砂玉夫人提供的“经费”，快速混合，
在苏婉清震惊的目光中，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那富商随从的阻拦，
精准地将混合着鲜血的朱砂点在了富商眉心与鼻下人中穴！
“嗤——”一股黑烟从富商七窍中冒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富商猛地吸了一口气，
停止了抽搐，瘫软在椅子上，虽然虚弱，但眼神恢复了清明。
那尊鎏金铜佛上的黑气也瞬间消散，“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随即，
是更大的哗然与议论。“神医啊！” “陈师傅真是高人！” “这博古轩藏龙卧虎！
”陈知白在一片赞誉和惊疑的目光中，微微喘息。苏婉清快步上前，掏出手帕，
不由分说地按住他还在渗血的手指，眼中充满了感激、担忧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后怕。陈知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关切脸庞，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心头莫名一暖，摇了摇头：“没事，小伤。”这时，
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年轻男子穿过人群走来，
掏出证件亮明身份：“国民政府北平文物调查委员会特派员，沈墨轩。陈先生，
请解释您刚才的行为。”他的目光锐利，带着审视。坤哥立刻预警：“小子，当心！
这人身上有股‘铁与火’的味道，煞气内敛，不是普通文员，手上肯定沾过血！
”陈知白心中凛然，以“家传偏方，针对中邪急症”为由搪塞过去。沈墨轩未再多问，
只是深深看了陈知白一眼，留下名片，表示“日后可能再请教”。
他的目光在陈知白胸口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风波稍平，豪爽的马三爷挤了过来，
用力拍着陈知白的肩膀，大声道：“陈老弟！哥哥我今天算是开眼了！眼力好，本事更硬！
以后在天津卫，我马三爷挺你！”他的大嗓门引来一片附和。
而《津门快报》的女记者林素云也拿着笔记本挤到前面。她短发利落，眼神明亮，
充满求知欲：“陈先生，我是《津门快报》的记者林素云。您刚才的举动堪称神奇，
能否谈谈您是如何识破那尊铜佛有问题的？您使用的治疗方法，是源于某种民间秘术吗？
”她的问题直接而尖锐，带着记者特有的敏锐。苏婉清见状，上前一步，
委婉地替陈知白挡驾：“林记者，陈师傅刚才耗费心神，需要休息。采访的事，不如改日？
”林素云看了苏婉清一眼，微微一笑，递出自己的名片给陈知白：“理解。陈先生，
随时欢迎您联系我。我认为公众有权知道真相。”她的目光在陈知白和苏婉清之间转了转，
才转身离开。阿福则对陈知白崇拜到极点，围着陈知白转悠，逢人便说：“瞧见没？
我们陈师傅！那是活神仙下凡！什么妖魔鬼怪，一出手就搞定！”陈知白不知，
他已被官方、媒体、同道以及暗处的敌人，多方势力悄然注目。一日，
博古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位穿着素雅旗袍、不施粉黛的年轻妇人，
牵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长条锦盒。她眉眼间带着哀愁与疲惫，
但脊背挺直，自有一股风骨。她是顾夫人，一位家道中落、带着幼子的遗孀。“苏掌柜，
陈师傅，”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这是先夫生前最为珍爱的收藏，
明代吴彬的《山阴道上图》……如今家中艰难，只得……只得忍痛割爱，望它能遇良主。
”说着，眼眶已然微红。画卷缓缓展开，虽霉点斑驳，破损多处，但山势雄奇，云气氤氲，
笔墨间自有一股恢宏气韵。几位被请来的老师傅看了，都纷纷摇头。“可惜啊！画是好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