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魂归正德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耳边是嘈杂的吆喝声，还有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像是……打铁？
不对。
李二狗的意识像沉在水里的石头，一点点往上浮。
他记得自己昨晚还在宿舍熬夜赶论文，题目是《明代锦衣卫基层官员的日常与权力边界》，查资料查到凌晨，趴在电脑前睡着了……怎么会有打铁声？
还这么臭？
“李二狗！
发什么愣？
指挥使大人的仪仗要过街道了，还不快带着你的人去清道！”
一个粗哑的嗓门在耳边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响。
李二狗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视线逐渐清晰。
他正站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周围是穿着灰色短打、腰佩长刀的汉子，一个个面色精悍，腰间都挂着块黑色的腰牌，上面似乎刻着字。
而他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圆领袍，腰间同样挂着腰牌，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刀身狭长，柄部缠着深蓝色的绳，刀鞘古朴，隐隐能看到上面錾刻的祥云纹——这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他论文里找过无数次图片的……绣春刀？
“李二狗！
你聋了？”
刚才那个粗哑嗓门的汉子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正是刚才那阵剧痛的来源，“老子说话你敢不听？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禀上去，革了你这小旗的职！”
汉子穿着和他类似的袍子，但腰牌上的花纹更复杂，袖口绣着一道金线——是总旗！
比他高一级的锦衣卫基层军官。
李二狗被打得一个趔趄，脑子里突然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了进来：这是正德三年的顺天府，他叫李二狗，父母早亡，靠着一股狠劲在锦衣卫里混到了小旗的位置，管着十个校尉，平日里负责巡街、缉捕、清道这些杂事。
昨天因为和别的旗的人抢一个案子的油水，被人暗算打晕在巷子里……而“李二狗”这个名字，是他穿越前的外号——因为他老家是农村的，小时候家里穷，奶奶随口起的贱名，说好养活，只有最亲近的朋友才知道。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不是做梦。
他，一个21世纪的历史系学渣，真的穿越了。
穿到了明朝，穿成了一个和他外号同名的锦衣卫小旗身上。
“看你这怂样，昨晚被人打傻了？”
总旗见他脸色发白，撇了撇嘴，语气稍缓，“行了，赶紧带你的人去街口守着，今天是刘瑾刘公公的干儿子，锦衣卫指挥使钱宁大人巡查，出了岔子，咱们俩都得掉脑袋！”
刘瑾？
钱宁？
李二狗心里咯噔一下。
正德年间的大宦官和他的爪牙，这俩可是历史书上有名的“奸佞”，手上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强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模仿着记忆里原主的样子，拱了拱手，声音还有点发飘：“是，总旗大人，属下这就去。”
转身，他看向身后十个站得笔首的校尉，他们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敬畏，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原主性子暴躁，没少打骂手下，看来人缘不怎么样。
李二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威严些：“都听到了？
随我去街口清道，仔细着点，别出乱子！”
“是！”
校尉们齐声应道，声音算不上洪亮，显然对他这个小旗不太信服。
李二狗提着绣春刀，跟着人流往街口走。
阳光穿过两旁的飞檐翘角，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街上的百姓看到他们这群穿着锦衣卫服饰的人，纷纷低着头往屋里缩，眼神里满是恐惧。
这就是锦衣卫的日常吗？
靠着皇权特许的缉捕、刑讯之权，让百官忌惮，让百姓战栗。
可基层的小旗校尉，又何尝不是这庞大权力机器上随时可以被替换的零件？
李二狗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提醒着他这不是历史课本上的铅字，而是活生生的、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他必须活下去。
用他对历史的那点“先知”，用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搏杀本能，在这个吃人的锦衣卫里，先活下去。
至于江湖……那还太远。
现在的他，连顺天府这条街都未必能安稳走过去。
然而，李二狗不知道的是，命运的齿轮，从他踏上这条街开始，就己经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一场看似普通的清道任务，即将把他卷入一个连他这个“历史通”都始料未及的漩涡里，而这漩涡的尽头，是朝堂的血雨腥风，更是江湖的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