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年抬眼打量她,见她衣着朴素,面色苍白,身形单薄,像是个寻常的贫苦女子,眉头微蹙:“你是谁?
这里是案发现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退下!”
“民女苏凝,”沈青簪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就住在附近,常来绮罗阁帮柳老板抄书,略知些她的情况。
方才看柳老板的尸体,有几处疑点,或许能帮推官查明真相。”
“哦?”
李景年来了几分兴趣,“你说说,有什么疑点?”
沈青簪没有靠近尸体,只是站在原地,缓缓说道:“其一,柳老板指甲缝里有绿色碎屑,不似胭脂粉,也不似屋内器物上的痕迹,倒像是某种植物的残屑。
若是自尽,何来此等异物?
其二,柳老板脖颈处有一道浅红痕,虽不明显,但位置在喉结下方,似是被人扼住时留下的,只是力道较轻,未伤及气管;其三,屋内虽乱,但柜台后的账本、银钱都在,不像是逼债或劫财,倒像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掩人耳目。”
她的话说得条理清晰,每一点都指向“他杀”,而非自尽。
围观的人都安静下来,连春桃的哭声都停了,怔怔地看着她。
李景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方才查看尸体时,确实没注意到指甲缝里的碎屑和脖颈的红痕。
他立刻俯身,仔细查看柳氏的指甲,果然在缝隙里找到了几丝细微的绿色粉末,又拨开她的衣领,那道浅红痕若隐若现,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看得倒仔细。”
李景年站起身,对沈青簪多了几分打量,“这些绿色碎屑,你可知是什么?”
沈青簪摇头:“民女不知,但柳老板平日只接触胭脂原料,皆是花粉、胭脂虫之类,并无此等绿色植物。
或许是凶手带来的,或是作案时不小心沾上的。”
正说着,差役己经把玲珑阁的张老板带了过来。
张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一脸油光,听说柳氏死了,脸色发白,眼神闪烁:“李推官,您可别听春桃胡说,我是和柳老板吵过架,但那都是生意上的事,我怎么会杀她?”
李景年盯着他:“今日傍晚,你在哪里?
可有证人?”
“我在店里对账啊,店里的伙计都能作证!”
张老板连忙说道,“我从下午一首待到天黑,根本没离开过玲珑阁,怎么可能去绮罗阁杀人?”
李景年让人去玲珑阁核实,不多时,差役回来禀报,张老板所言属实,他今日确实没离开过店铺,伙计们都能作证。
线索似乎断了。
李景年皱起眉头,看向沈青簪:“苏姑娘,你还有别的发现吗?”
沈青簪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散落的胭脂水粉。
绮罗阁的胭脂以“桃花醉”最为出名,颜色***,香气清雅,是柳氏的独门配方。
她的目光落在一瓶打翻的“桃花醉”上,瓶身己经碎裂,胭脂混着雨水流在地上,但瓶口处似乎沾着一点异样的东西——不是胭脂,而是一层薄薄的透明晶体。
“李推官,你看这里。”
沈青簪指向瓶口,“这瓶桃花醉的瓶口,有透明晶体,似是某种药物溶解后留下的痕迹。
柳老板的死因是中毒,或许毒就下在胭脂里?”
李景年立刻让人取来银针,探入那摊混合着雨水的胭脂中。
银针没有变黑,这说明不是常见的砒霜、鹤顶红之类的剧毒。
“不是砒霜。”
李景年沉吟道,“难道是某种罕见的毒药?”
沈青簪想起父亲留下的《洗冤录》批注本,里面记载过一种西域毒草,名为“绿茸草”,毒性缓慢,服用后半个时辰才会发作,死前面色青黑,与柳氏的症状相似。
这种毒草的汁液是绿色的,干燥后会变成粉末,正是柳氏指甲缝里的那种碎屑。
但她不能说得太明白,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只能旁敲侧击:“民女曾听人说,西域有种毒草,颜色翠绿,毒性甚烈,服下后会面色青黑而死,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李景年眼睛一亮:“你说的是绿茸草?
这种毒草确实罕见,长安城里很少有人见过。
难道凶手是用绿茸草下的毒?”
他立刻下令,让差役搜查绮罗阁的后院、库房,以及柳氏的住处,寻找绿茸草的痕迹,同时询问春桃,柳氏近日是否接触过陌生人,或是收到过什么可疑的东西。
春桃仔细回想了片刻,忽然说道:“对了!
前几日,有个陌生男人来店里,说是想向老板请教胭脂配方,老板没同意,那人还纠缠了许久。
我记得他身上带着一个绿色的香囊,里面似乎装着草叶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