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祠堂旁支脉老宅,一大早就举行送穷仪式,将所有的垃圾清扫出宅,恭迎财神。
老族长陈甲昌坐在正堂主座上,饮着茶盏,花白的头摇晃着,似乎在盘算今年的祖产能不能多收点米。
年初,族祭刚刚结束,陈家托臂的老举人卧床不起,让陈甲昌心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整个陈家村所有的田亩都托臂在这位陈老举人名下,得以免税,使得整个家族在这风雨飘摇之际得以喘息。
去岁,国中地区大旱,国东地区暴雨连绵,举国粮食欠收。
因着国北地区,牧马南下,即使新皇登基,天下大赦,田亩赋税依旧让老百姓不堪重负。
如果陈老举人沉疴不祛,一旦病逝,陈家村少不得有灭族逃荒之风险。
陈甲昌长长叹了口气,族中子弟的身影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闪过,只可惜他的孙儿不堪教诲,两次童生试都没有过。
其他子弟更没有他的孙儿机灵。
想到这,陈甲昌心中不免焦急愈盛,族中这青黄不接的局面该如何是好啊?
此时,后院一偏房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躺在床榻上,额头上缠着白布,白布上隐约还能看见血痕。
一个老妇人坐在床前,手里拿着帕子,默默的擦拭着眼泪。
“玉哥儿怎么还不醒?
童老大夫不是说今儿个就能醒来么,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个年轻些的美妇人也是忧心的看着床榻上的稚子,“确实说的今儿能醒,娘您也不要过于忧心,昨晚您守了一夜,快去歇息吧,玉哥儿要是醒转,我马上告诉您老人家。”
老妇人手扶额头,“确实有些昏沉,那我回房躺会儿,玉哥儿要是有动静了,你快些告诉我。”
那美妇人连连点头,将自己的婆母送了出去。
等回返的时候,美妇人这才强忍着悲痛,轻声哭泣,“玉哥儿啊玉哥儿,我的命根子,你怎这般不听话?”
——陈续玉站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有些不知所措,他一个文科生为了更好的发展选择了考公,在尔虞我诈的单位挣扎,身为小镇做题家的他没有背景,一朝背锅丢了工作。
研究生所学的知识在复杂的人情世故面前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索性送起了外卖,成为了外卖员日复一日的劳累让他的身体也垮了,一场重感冒让他知道小镇做题家想要成为大城市的主人翁是多么的不现实。
这其中机遇和实力缺一不可。
再加上,送外卖的过程中被客户恶意投诉,账号被封,他索性把自己供的房子卖了,带着二百多万的余款回到了自己的乡下老家。
谁知道刚踏入自家的乡家小院,身上就袭来一股脱离桎梏的疼痛,等回头的时候,他看着跟他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人就那么在阳光下化成了一摊灰。
紧接着,小院周围便是灰蒙蒙一片,一下子让他与世界隔绝。
如果不是他放在院里的行李箱还在自己跟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只是,还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面是灰蒙蒙一片,自己化成灰是怎么回事,他就被一声声“玉哥儿”召唤吸了过去。
等陈续玉再次有了感觉的时候,只觉得额头十分疼痛。
伴随着疼痛,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陈续玉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泪眼朦胧的妇人在一声声叫唤着他。
“娘,你哭什么?”
陈续玉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如同砂纸一般沙哑,许久没有说话,嗓子如同坏掉了一般。
那妇人听见了陈续玉的声音,瞬间停止了哭泣,一脸惊喜的看着睁开了眼睛的陈续玉。
“玉哥儿,你醒了!”
说完,妇人摸摸孩子的脸,一脸高兴,顾不得仪态,高声呼喊:“爹,娘,玉哥儿醒来了!”
不管是刚刚睡下的老妇人陈刘氏,还是在前厅盘算事情的陈甲昌,听见呼喊声,赶忙动身跑了过去。
“玉哥儿!”
陈续玉看着满脸关切的两位老人家,连忙开口:“祖父、祖母。”
陈甲昌本来想虎着脸教训一下自己那顽皮的孙儿,但是看着陈续玉那苍白的脸色,到底还是心软了,只是冷着脸说道:“下次不可胡闹了。”
“想要什么,就让村里的佃户子去做。”
陈甲昌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人生经验都告诉陈续玉, 但是看着孙儿稚嫩的脸庞,最终只是嘱咐道:“好好养伤,乖乖听话。”
此时陈续玉己经完全接受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恍然明白自己受伤的缘由。
为了摘一个野山梨,这个小子居然自己爬树,不摔他摔谁?
只可惜连累了佃户家的小子。
“祖母,娘,大牛,不关大牛的事。”
作为现代人,陈续玉可不想让原身的错误给佃户子带来灾难,他也顾不得暴露什么,想要给陈大牛求情。
陈大牛是陈甲昌家的佃户之子,其父赁了陈甲昌家五亩地,陈大牛也是陈甲昌家的放牛娃。
按照实际情况来说,陈大牛还是为了阻止原身去爬树,才会出现在那棵梨树下。
陈刘氏一听孙儿一醒来就提到那佃户子,不由得有几分大怒。
“孙儿,你放心,是不是那小子蛊惑你爬树?
你这天天读书识字,怎么有力气像他们上山爬树?”
“娘,您别生气。”
旁边陈续玉的娘陈朱氏开口,“那小子从昨晚就关在柴房里,玉哥儿你放心,等你身子骨好点,你想怎么收拾他都行。”
陈刘氏和陈朱氏都是了解自己这个稚子的,就是典型的混世魔王,他有气不撒,那这个家甭想安宁。
所以这对婆媳俩压根就不管陈大牛的争辩,首接就把人关进了柴房,等着陈续玉醒来处置。
“祖母,娘。”
陈续玉讷讷开口,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表现和原身截然相反,要是差距太大,难免会惹人猜疑。
想到可能被当做妖魔鬼怪处理,他脑中闪过原身平素的样子,巴掌一拍床沿,“我要大牛过来伺候我!”
看着陈续玉那张狂的样子,婆媳俩瞬间放心下来。
孙儿儿子有力气折腾了,这是好事。
“好好好,祖母马上让大牛过来,给你当马骑好吗?”
陈续玉听了,只觉得脑门挂上了三条黑线。
根据他的记忆,原身可是有十一岁了,这么大的孩子还要骑大马,真真是顽劣至极。
想到原身那记忆中少的可怜的知识,陈续玉不由得有些感慨,这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续玉的祖父可是一首想要把孙儿培养成人才,多读些书,走上科举之路,光耀门楣。
可惜,此子不堪重任,两次童生试都没有过。
眼瞅着两月之后便是第三次童生试,结果没想到还把自己弄伤了。
陈续玉内心颇多感慨,自己这状元之才,怎么就附在了这个顽劣童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