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教练，打扰一下。”“说。”“方向盘上这个喇叭，是干什么用的？

”张磊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天真无邪的女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他深吸一口气，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给你按的。”“哦……”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什么时候能按呢？”张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我死了，你就可以一直按，给我送行。

”1唐安安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开车的天赋。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把车稳稳地停在驾校花坛的正中央了。车轮底下，

是驾校王校长最爱的那几株月季。红的，粉的，被压得不成样子。

副驾驶的门“砰”一声被推开，教练张磊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敏捷冲了出去。

他没有先看花，而是绕着车跑了一圈，检查车身有没有被刮花。确认爱车无恙后，

他才扶着腰，颤颤巍巍地走到花坛边，看着那片狼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唐安安小心翼翼地从车上下来，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教练，

对不起……”张磊没理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抖着手点了半天，才点着。

猛吸一口，吐出的烟圈都带着一丝悲凉。“唐安安。”“到！”唐安安一个激灵，站得笔直。

张磊缓缓转过头，眼神里是唐安安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有茫然，

甚至还有一丝……绝望？“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我就是想倒车入库……”唐安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您不是说，让我找准那个点，

然后一把方向打死吗？”“我是让你打死方向，不是让你创死月季！”张磊的声音陡然拔高，

吓得旁边另一辆教练车里的人都探出了头。“我打了啊，”唐安安一脸委屈，

“我看到那个点了，就是墙角那个黑色的污渍，然后我就打方向了，可是车它不听我的，

它自己就冲上去了。”车不听你的？它自己冲上去了？

张磊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个危险的速度飙升。这车要是能自己动，还要你干什么？

显灵吗？他指着车头前方，声音都在抖：“那你告诉我，油门和刹车，你踩的哪个？

”唐安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好像……“我……我好像……两个都踩了？

”张磊：“……”他闭上了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是学员，

是上帝，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生气会得高血压，会心肌梗塞，不值得。“下车。

”张磊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教练，我……”“下车，今天你别练了。

”“可是我才刚……”“你再练下去，王校长的速效救心丸就不够用了。

”张磊指了指不远处正捂着胸口朝这边张望的驾校校长，“而且，我今天只买了一份意外险，

不够赔的。”唐安安不敢再说话，默默地站到了一边。看着张磊熟练地把车从花坛里倒出来，

停回了原来的位置，她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为什么别人开车那么简单，

到她这里就这么难呢？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孩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张教练，到我了吧？”张磊看到女孩，

脸上瞬间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小莉啊，来，上车。”叫小莉的女孩轻车熟路地上了车，

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启动，挂挡，松手刹，起步……一气呵成。

车子平稳地驶入了练习场地。唐安安看着那辆车流畅地完成了侧方停车，又完美地倒车入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她再看看站在原地，一脸“孺子可教”欣慰表情的张磊。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原来教练也是会笑的。只是不对她笑而已。一个上午，

唐安安就站在树荫下，看着小莉把科目二的所有项目都练了一遍又一遍。

张磊全程坐在副驾驶，偶尔指点一两句，大部分时间都在悠闲地刷着手机。

气氛和谐得不像话。中午休息的时候，张磊把车停回原位，看都没看唐安安一眼，

径直走向了食堂。唐安安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教练。”张磊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教练，我下午还能练车吗？”她小声问。张磊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

他定定地看着唐安an，一字一句地问：“你家里有矿吗？”唐安安懵了：“啊？”“或者，

你爸是开修车厂的？”“不……不是啊。”“那你为什么要跟一辆车过不去？

”张磊的表情很认真，“它还只是个孩子。”唐安安：“……”她感觉自己快要哭了。

“教练，我真的会好好开的，我保证再也不踩错油门了。”张磊叹了口气，

摆了摆手：“下午再说吧，我得先去跟王校长道个歉。”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安安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下午，

唐安安以为自己没机会上车了。没想到，张磊居然主动叫了她的名字。她受宠若惊地跑过去。

“教练！”张磊递给她一个红色的塑料盆，盆里装着半盆水。唐安an：“？”“端着它。

”张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啊？”“让你端着就端着，哪那么多废话。”唐安安不明所以，

但还是乖乖地把盆端了起来。“现在，上车。”“教练，我端着盆怎么上车啊？

”“自己想办法。”唐安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不洒出水的情况下，

把自己塞进了驾驶座。她把盆放在腿上，双手紧紧地扶着。“教练，现在干什么？

”张磊坐在副驾驶，慢悠悠地系上安全带，然后指了指前方。“开。”“开？

”唐安安傻眼了，“就这么开？”“对，就这么开。”张磊点点头，“记住，盆里的水，

一滴都不许洒出来。洒一滴，今天下午的练习时间就扣五分钟。

”唐安安看着腿上那盆摇摇欲坠的水，脸都白了。这怎么可能做到？“教练，

这……”“这是为了锻炼你的车感，让你知道什么叫平稳。”张磊打断了她的话，“别废话，

开始！”唐安安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进行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起步。离合，

要慢。再慢一点。车身轻微抖动了一下。盆里的水晃了晃，几滴水珠溅到了她的裤子上。

“扣五分钟。”张磊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唐安安的心一紧，更加紧张了。

她感觉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都是汗。2“稳住！稳住！你看你那个方向盘，

你在盘核桃吗？”张磊的咆哮声回荡在整个训练场上空。唐安安死死地盯着腿上的水盆，

感觉自己不是在开车，而是在拆炸弹。方向盘稍微动一下，水面就剧烈晃动。

离合稍微松快一点，车子就往前一窜，水花四溅。“扣十分钟！”“扣十五分钟！

”“唐安安！你今天下午的时间已经没了！现在是负五分钟！你还欠我五分钟！

”张磊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绝望的颤音。他从业十年，带过上百个学员，有记不住点位的，

有分不清左右的，但像唐安安这样的，他是头一次见。她不是在开车。

她是在进行一种神秘的、毫无规律可言的布朗运动。车子在场地上画出的轨迹，

比心电图还要曲折。终于，在唐安安第三次因为起步窜车而把大半盆水都泼在自己身上后，

张磊叫了停。他看着浑身湿漉漉，一脸狼狈的唐安安，长长地叹了口气。“下车。

”唐安安如蒙大赦，赶紧把那个罪恶的水盆放到地上，逃也似的下了车。张磊也下了车，

他没有再骂人，只是走到树荫下，又点了一根烟。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怕自己再跟唐安安待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会忍不住提前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

唐安安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她看到张磊的后背，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沧桑。

过了一会儿，之前那个叫小莉的女孩练完车，从车上下来。她看到张磊，

笑着打了个招呼：“教练，我走啦。”“嗯，路上小心。”张磊难得地回了一句。

小莉走到唐安安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刚开始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

”唐安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看着小莉轻松离去的背影，唐安安更难过了。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等到所有学员都走光了，张磊才掐灭了烟头，

朝唐安安走过来。“明天开始，你每天提前半个小时来。”唐安安愣住了：“啊？教练，

不是……”不是已经把我开除了吗？“啊什么啊？”张磊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你那点学费，

够赔王校长的月季吗？不够！所以你得给我练出来，把驾照拿了，赶紧滚蛋，别再来祸害我。

”原来是这样。唐安安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听明白了没有？”“听明白了！”唐安安赶紧点头。“明天早上七点半，驾校门口，

迟到一分钟，你就自己围着训练场跑一圈。”说完，张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第二天，

唐安安七点钟就到了驾校。她不敢迟到。七点半，张磊开着他的教练车准时出现。

看到唐安安已经在了，他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上车。”唐安安乖乖上车。

今天没有水盆。她悄悄松了口气。“今天练直线行驶。”张磊指着场地上画的两条白线，

“开过去，车轮不能压到任何一条线。”听起来比端水盆简单多了。唐安安信心满满。

“开始。”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离合。车子平稳地动了起来。很好，有进步。

她看着前方的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后视镜，车身好像有点歪。

往左打一点。不对，好像打多了。再往右打一点。“你在干什么？你在画龙吗？

”张磊的声音突然响起。唐安安手一抖，方向盘猛地一转。刺啦——车轮压过白线的声音，

在空旷的场地上格外刺耳。张磊的脸黑了。“我让你看前面！看远方！

你的眼睛长在后视镜上了吗？”“我……我怕压线……”“你现在不怕了？你已经压上了！

”张磊指着窗外，“下车，自己看看，你这压的是线吗？你这是想直接骑到线上去！

”唐安an羞愧地低下了头。“再来！”第二次，唐安安吸取了教训，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

不敢乱动方向盘。车子歪歪扭扭地前进着。“回正！方向盘回正！”张磊吼道。

唐安安赶紧回正。“多了多了！往回打！打半圈！”“半圈是哪边？”唐安安慌了。

“我的天哪！你连左右都分不清吗？”在张磊的咆哮和唐安安的手忙脚乱中，

车子再一次光荣地压了线。一个上午，唐安安就在这条不到一百米的直线上，

来来***地折腾。最好的成绩，是压了三次线。最差的成绩，是直接开出了赛道，

差点又跟花坛来个亲密接触。张磊的嗓子都喊哑了。他捂着额头，靠在椅背上，

感觉生无可恋。“唐安安。”“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啊教练！”唐安安赶紧摇头。“那你就是跟这辆车有仇？

”“也没有……”“那我就不明白了。”张磊看着窗外，幽幽地说，“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才会摊上你这么个学员。”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唐安an的心里也很难过。她垂下头，

小声说：“对不起，教练，我……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开车。”她想放弃了。这样折磨自己，

也折磨教练，何必呢？大不了以后出门都打车。听到她的话，张磊反而沉默了。他转过头，

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半晌，才叹了口气。“行了，别哭哭啼啼的。”他的语气软了下来。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下午继续练。”唐安安惊讶地抬起头。她以为教练会顺势让她走人。

“看***什么？我说继续练！”张磊又恢复了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张磊教出来的学生，

就没有毕不了业的！我还不信这个邪了！”说完，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

唐安安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她不认识的号码。

点开一看，是一个视频。视频里，一个人用两根手指，夹着一个方向盘模型，

正在演示如何微调方向。视频下面还有一行字。[把这个视频看一百遍！看不懂就别来见我！

]唐安安看着那个陌生的头像，再看看旁边一脸傲娇的张磊。她忽然觉得，这个教练，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她默默地把那个号码存了下来。备注：魔鬼教练。3接下来的几天，

唐安安的生活被开车这件事填满了。她成了驾校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每天来得最早，

走得最晚。别的学员在休息聊天的时候，她在抱着一个方向盘模型，嘴里念念有词。

“往左打五度……回正……再往右打三度……”她把张磊发给她的那个视频，

看了不下三百遍。甚至晚上做梦，都是方向盘在追着她跑。张磊对她的态度，

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不再一开口就咆哮，虽然语气还是很不耐烦，

但至少会耐着性子给她讲解要点了。“看镜子！看线！线到哪个位置，方向盘就该动了！

你脑子里要有根弦！”“离合！离合是车的灵魂！你要跟它培养感情！感受它的每一次颤抖！

”唐安安很努力地去理解这些玄之又玄的理论。虽然大部分时候，

她还是感受不到离合的“颤抖”，也找不到那根“弦”。但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至少，

她现在开直线，已经能勉强不压线了。这天，张磊终于松口，

让她开始练科目二的下一个项目——侧方停车。“记住要领，”张磊站在车外，

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指指点点，“看右后视镜，当库角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

方向盘向右打死。”唐安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然后看左后视镜，看到车库的底线，

回正方向。”“嗯。”“等车轮压到库边线，再向左打死，车身正了就停车。”“好。

”理论知识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就看实际操作了。唐安安挂上倒挡，缓缓松开离合。

车子开始向后移动。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右后视镜。库角！库角出现了！

她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车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车库里拐去。“看左边！看左边！

”张磊在外面大喊。唐安安赶紧去看左后视镜。底线！底线在哪里？镜子里一片混乱，

她什么也看不清。“回正！快回正！”唐安安手忙脚乱地回正方向。砰！一声闷响。

车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唐安安吓得一脚踩住了刹车。她僵硬地转过头，

看到张磊正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他手里的竹竿掉在地上。刚刚，是车尾撞到了他。

“教……教练……”唐安安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没事吧？

”张磊龇牙咧嘴地站直了身体，脸色铁青。“我没事，我就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

可能撑不到你拿驾照那天了。”周围传来其他学员压抑的笑声。唐安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张磊不耐烦地摆摆手，“下车！

换人！”唐安安灰溜溜地从车上下来。下一个学员上车，在张磊的指导下，

轻松地完成了侧方停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唐安安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废物。一整天，

她都没有再碰车的机会。张磊像是完全忘了她的存在。直到傍晚，所有人都走了，

张磊才把车开到她面前。“上车。”唐安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上了副驾驶。张磊一言不发，

发动了车子，开出了驾校。“教练，我们去哪儿？”张磊没有回答，只是专心地开着车。

车子驶离了市区，开上了一条车辆稀少的郊区公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

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唐安安的心里有些不安。这个教练，不会是想把自己拉到荒郊野外，

毁尸灭迹吧？她越想越害怕，悄悄地握紧了手机，准备随时报警。终于，

车子在一个空旷的停车场停了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周围一片漆黑，

只有远处有几点微弱的灯光。“下车。”张磊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显得格外阴森。

唐安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教练……我们来这里干什么？”“练车。”张磊说完，

就推门下了车。他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红色的圆锥桶，在空地上摆了起来。很快，

一个简易的侧方停车位就摆好了。“过来。”他朝唐安安招了招手。

唐安安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坐到驾驶座去。”“现在？”“不然呢？等天亮吗？

”唐安安只好坐回驾驶座，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听着，”张磊站在车外，

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今天晚上，你什么时候把这个侧方停车练会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张磊的语气不容置疑，“开始吧。

”唐安安看着眼前这个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的“车库”，硬着头皮开始了练习。一次，

失败。车头撞倒了锥桶。两次，失败。车尾出线了。三次，四次，

五次……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失败了多少次。每次失败，张磊都只是沉默地走上前，

把倒下的锥桶扶起来，然后说两个字：“继续。”他不骂人，也不指导。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这种沉默的压力，比任何咆哮都让唐安安感到窒息。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衣服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停不进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白天背的那些要领，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明白，就下车自己看。”张磊的声音突然响起。唐安安如梦初醒。她停下车，

走到外面，仔细观察车身和锥桶之间的位置关系。原来是这样……她回正方向的时机太晚了。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车上。这一次，她全神贯注，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倒车……看镜子……打方向……回正！就是现在！车子顺利地进入了“车库”。

再向左打死……车身慢慢变正。停车！唐安安一脚踩下刹车，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成功了。她紧张地看向窗外。张磊走到车旁，绕着车走了一圈。

他没有说话。唐安安的心悬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张磊的声音。“还行。”“没压线，

距离也刚好。”“再来一遍。”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对唐安安来说，却像是天籁之音。

她成功了！她终于成功了一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甚至想打开车门，抱着教练转几圈。

当然，她没那个胆子。她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开始了第二次练习。这一次，

比上一次更加顺利。“不错。”张磊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赞许。“再来。

”唐安安不知疲倦地练着。一遍，两遍，三遍……她渐渐找到了感觉，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磊终于开口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吧。”唐安安停下车，

才发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们竟然练了一整夜。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教练，谢谢您。”她真心实意地说。

张磊没看她，只是低头收拾着地上的锥桶。“别谢我，我只是不想我的职业生涯里，

留下一个教不会的学员。”他的声音在清晨的微风中，听起来有些沙哑。

唐安安看着他略显疲惫的背影，心里暖暖的。4自从那天晚上的魔鬼训练之后，

唐安安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科目二剩下的几个项目，

倒车入库、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曲线行驶、直角转弯，她虽然学得磕磕绊绊，

但总算没有再出什么毁灭性的岔子。张磊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一张“你欠我八百万”的臭脸，

但至少不会再动不动就提“人身保险”和“花坛月季”了。驾校的其他教练和学员，

都对这种转变啧啧称奇。“老张，你这学员可以啊，最近没给你惹事吧？

”隔壁教练车的李教练探出头来，一脸八卦。张磊哼了一声，没搭理他。但微微上扬的嘴角，

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唐安安正在练习倒车入库。这是她最薄弱的项目。

她总是搞不清楚镜子里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逻辑关系。“看左边！你的猪脑子里只有右边吗？

”“打早了！跟你说了多少遍，看到那块砖再打！”“停车！停！

你再倒就要进到我车里来了！”虽然还是会被骂，但唐安安已经习惯了。

她甚至能从张磊的骂声中，分辨出他情绪的细微变化。比如现在，他虽然听起来很凶，

但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这是一种督促。唐安安停下车，有些懊恼地拍了拍方向盘。

又失败了。“下车！”张磊的声音传来。唐安安乖乖下车。张磊坐上驾驶座，一边演示，

一边讲解。“你看，当后视镜下沿盖住这条线的时候，就是打方向的最佳时机。

”“方向盘打死之后，看另一边镜子，车身和库角保持三十公分的距离，

这个距离就是安全的。”“车身快正的时候，不要急着回方向，等它完全正了再回，

不然容易压线。”他讲得很细，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唐安-安站在旁边，

拼命地把这些要点记在脑子里。演示完毕，张磊把车开出来。“上去，再来一次。

”唐安安重新坐上车，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严格按照张磊说的方法操作。看线，打方向。

看镜子，控距离。车子稳稳地、一分不差地停进了库里。完美！唐安安激动地差点叫出声。

她看向副驾驶的张磊，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快夸我！快夸我！张磊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运气好而已。”“开出去，再来十遍。”唐安安：“……”好吧。虽然没有得到表扬，

但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她知道，这是一种肯定。接下来的日子，

唐安安就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人，每天在训练场上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她的技术突飞猛进。从一开始的“马路杀手”预备役，渐渐变成了一个合格的驾驶员。

连最开始对她颇有微词的王校长，看到她练车时，都会欣慰地点点头。“老张啊，

你这手艺可以啊，朽木都能让你雕成花了。”张磊听了，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但眼里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终于，到了预约科目二考试的日子。

张磊把所有要考试的学员召集到一起，做最后的叮嘱。“考试的时候都别紧张，

就当是平时练习。”“点位都记死了，速度放慢，别求快。”“特别是你，唐安安。

”他特意点了她的名。唐安安一个激灵：“到！”“上车前，先绕车走一圈，检查一下车况，

也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张磊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记住，把考官当成一个土豆，

别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还有，千万千万，别踩错油门。

”他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唐安安用力地点头：“记住了，教练！”考试那天，天气很好。

唐安安和其他几个学员一起，坐在候考大厅里，等待叫号。她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旁边的学员不是在刷手机，就是在和同伴聊天，看起来都很轻松。只有她，

紧张得像马上要上刑场。她不停地在脑子里过着考试流程。

倒车入库、侧方停车、坡道定点、曲线行驶、直角转弯……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点位，

她都反复默念。“下一位，唐安安，C1，请到12号车准备考试。

”广播里传来了她的名字。唐安安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

走向了考场。张磊就站在考场入口处，看着她。他的表情很严肃，没有说话，

只是对她做了一个口型。“稳住。”唐安安朝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

走向了那辆决定她命运的12号教练车。她按照张磊教的，先绕着车走了一圈。轮胎没问题，

车身没问题。然后，她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旁边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考官。

“准备好了就开始。”考官的声音毫无波澜。唐安an调整座椅，系好安全带，

调整后视镜……每一个动作，她都做得格外认真。“开始考试。”车内的系统语音响起。

第一个项目，倒车入库。这是她曾经的噩梦。唐安安稳住心神，挂上倒挡，缓缓起步。看点，

打方向。一切都和练习时一模一样。车子顺利入库。“倒车入库项目完成，成绩合格。

”系统语音传来，唐安安悄悄松了口气。开门红！接下来是侧方停车。同样，

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然后是曲线行驶和直角转弯。这两个项目对她来说相对简单，

也都顺利通过。只剩下最后一个项目了。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这是最容易出错的地方，

要么熄火，要么后溜。唐安安把车缓缓开上了坡道。她紧紧盯着车头前的标杆和地上的黄线。

近了，更近了。就是现在！她同时踩下离合和刹车。车子稳稳地停在了指定位置。

“定点停车完成，请在三十秒内完成起步。”来了！最关键的一步！唐安安的脚在离合上，

慢慢地抬。感受到车身的抖动。松刹车！给油！车子……没有动。反而，

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咯噔”声。然后，熄火了。唐安安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熄火了？怎么会熄火？“操作不当，扣十分。”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

唐安安的心沉到了谷底。还有一次机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打火。再一次，

慢慢抬离合。车身抖动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就是现在！她猛地松开刹车，

同时脚尖在油门上一点。车子“嗡”的一声，像一头发怒的公牛，猛地向前窜了出去！

唐安安吓得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想去踩刹车。但是，她的脚，却鬼使神差地，

踩在了油门上。而且，是死死地踩了下去。5发动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教练车像一支离弦的箭，冲下了坡道，直直地朝着前方的护栏撞了过去。“啊——！

”唐安安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旁边的考官脸色煞白，猛地扑过来，一脚踩下了副驾驶的刹车。

刺啦——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长长的黑印。车头在距离护栏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堪堪停住。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唐安an还保持着脚踩油门的姿势，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她刚刚……干了什么？“考试结束，成绩不合格。”车内，系统用它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宣判了唐安安的***。考官惊魂未定地坐直了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转过头，

看着唐安安，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愤怒。“你……你是想谋杀吗？”唐安安的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完了。一切都完了。考官没有再骂她，

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下车。”唐安安失魂落魄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她甚至不敢去看考官的表情。考场外，张磊和其他几个教练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唐安安出来，张磊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唐安安低着头，不敢看他。

“没……没过。”张磊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回事？哪个项目出问题了？

”“坡……坡道起步……”唐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把油门当刹车了。

”张磊：“……”他沉默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其他几个教练面面相觑，

想笑又不敢笑，表情都憋得十分扭曲。过了好半天，张磊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就知道。”他的语气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只有一种宿命般的平静。

“我就知道你早晚要给我来这么一出。”他抬起头，看了看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无奈，有绝望，还有一丝解脱。“行了，别哭了。

”他拍了拍唐安安的肩膀，“没撞到人吧？”唐安安摇摇头。“车呢？撞坏了没？

”“没……没有，考官把车刹住了。”“那就行。”张磊点点头，“人没事，车没事，

就是最好的结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次再考就是了。”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