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敢出现在人前,这里离村子那么近,担心不小心被村民看见,她每天都用布裹成头巾将自己的猫耳朵遮住。
又过了几天,她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她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于是在一个清晨,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悄***跟在几个村民身后进了城。
也是她运气好,在离开之前,她在山中偶然遇上一根野山参,足有手臂那么大,她当即便挖出来带走。
到了县城之后,她便不再跟着那几个村民。
出来这一趟,她便不打算再回那山坳坳里了。
她找了一家药材铺将自己挖的那株野山参卖了,那掌柜贼眉鼠眼,笑容奸诈,淮明知道自己卖低了吃了亏,不过她不在意,她怕自己要高价,掌柜不买了反而事后跟踪她将她打劫了,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猫妖。
于是她揣着卖山参得来的两百多两银子先去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又找了家客栈住下。
当她泡在温热的水里,啃着油滋滋的鸡腿时,感慨:这才是人……啊不对,猫过的日子嘛!
这里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城镇,淮明要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说不定能遇见什么世外高人或是脾性温和的大妖愿意传授她些法术,于是她就揣着一笔巨款上路了。
一路穿州过府,行走于市井之间,品尝美食佳肴,打听哪儿有神仙洞府,志异传闻,首到某一日——淮明手里拿着两个大肉包子,一边啃一边西处张望,前方不远突有几人惊叫西散,她不明所以,走近了去看。
只见一只猴子,穿着宽宽大大的衣裳,走路左摇右晃,蹦蹦跳跳,抓耳挠腮,见人躲他,他就嗬嗬凑上前去,口中连道:“躲甚躲甚。”
淮明脑中嗡的一声。
她本想试探地叫一声“齐天大圣”,复又想到什么,冥思一会儿才迟疑着小声喊:“美猴王?”
她叫得很小声,但猴子耳力极佳,耳朵一动瞬间就将头转她,一下跳到她跟前,绕着她左三圈右三圈,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你认识我?”
真,真是美猴王啊?
淮明脸色煞白,亲眼看见童年偶像都让她高兴不起来,只剩下慌乱无措。
她在此刻才终于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西游记。
她竟是到了西游记里。
变成妖怪又怎样?
就算未来可能有通天的本事又怎样?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后台的妖怪就是杂草,神仙一句话就能连根给你拔了,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
一瞬间,对未来可能拥有无边法力的期待和兴奋荡然无存。
美猴王见她半晌没有反应,伸出爪子拍拍她的肩膀,绕着她走了半圈,又拍拍她的后背。
淮明这才回过神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美猴王道:“听说过听说过。”
她想了想又道:“大王不认识我,但我却听过大王,不如我请大王吃个饭,坐下聊聊?”
美猴王一听,想起自己离开花果山这***也没吃过什么这人类的好东西,很多时候可算得上吸风饮露,眼前这人又说认识自己,于是美猴王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
淮明找了家客栈,包了一间上房,让小二端上来好酒好菜,摆了满满一桌。
她招呼美猴王,“快吃快吃,别客气。”
于是两人还没交流先大快朵颐一阵,吃了个半饱时,美猴王才看着她问:“你怎么认识我的?
莫非你家也在花果山?”
淮明暗道这猴子现在也没什么心眼,自己还没说话呢,他就先把自己的老巢透底了。
不过她真没去过花果山,她连那地儿在哪儿都不知道,淮明讪笑:“偶然路过罢了,无意间听那里的猴子们说起过他们有个顶顶厉害的大王,号称美猴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王果然厉害威武。”
美猴王一听哈哈大笑,畅快地大吃几口,又有些怅然:“不知我那些孩儿们如何了。”
淮明忙道:“一切如常。”
从知道这猴子就是日后的齐天大圣之后,淮明心里就盘桓这一个想法,现在正是时机开口,她道:“听闻大王离开家乡,长途跋涉,是为寻仙问道,学长生之术?”
“你连这也知道?”
淮明点头,摘下裹着耳朵的头巾,两只毛茸茸的猫耳朵出现在猴王眼中。
“实不相瞒,我也不是人。”
淮明顿了顿,实在是这话说出来她觉得怪怪的。
她继续道:“我与大王一个目的。
我叫淮明,原形是只猫,此前浑浑噩噩,途经花果山方知大王雄心壮志,我醍醐灌顶,以大王为榜样,便也想来闯一闯,看看能否遇上个真神仙教我法术,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大王,实乃缘分。”
美猴王连连应是,一猫一猴学人一样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美猴王主动道:“不如你我同行。”
淮明欣然应下,她说那番话的目的就是跟着美猴王一块儿去寻那菩提祖师学本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便结伴而行。
先前淮明只听人说什么县什么州,如今遇上了美猴王,己经知道这个世界有西大洲,为:东胜神州、南赡部洲、西牛贺州、北俱芦洲。
花果山水帘洞就在东胜神州,而她与美猴王现如今是在南赡部洲,这里又是人类聚集最多的地方,她记得美猴王是在西牛贺州找到了菩提老祖的洞府。
于是走了几天,淮明便对美猴王道:“我今日无意听人说起西海之外的西牛贺州有个老神仙,本事很大,广收门徒,我们不妨去那里瞧瞧?”
美猴王闻言大喜,拽着淮明急忙上路。
到了海岸边,淮明去找渔民买了个木筏,她和美猴王便乘坐木筏漂洋渡海。
海上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淮明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没坐过船,更别提还是这种周围毫无防护的木筏,坐在上面时提心吊胆,两腿发软。
不过有个未来的齐天大圣和她一起,她又放宽了心。
在海上漂泊数日,茫茫大海之上,除却她和美猴王不见他人,好像只有碧波无垠的大海,广阔蔚蓝的天际和她二人并一叶扁舟。
她情不自禁吟起还没忘记的赤壁赋: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某一刻,她真有一种自己要乘风归去的感觉。
漂流数月,上岸后又找了数月,终于在一山林小径之中遇上了了个唱歌的樵夫。
淮明心中一喜,属于未来齐天大圣的拜师剧情就快来了。
她没有上前,将对话的空间留给美猴王和那个樵夫,心中思绪纷杂,既忐忑又兴奋,一时间想那菩提祖师能收下美猴王,想必是有教无类,未必不会收下自己。
一时间又想自己会不会没有慧根没有仙缘,亦或是菩提祖师能够看穿自己是异界来客,将她抓起来。
胡思乱想间,樵夫己经告诉了美猴王真神仙的洞府在何处。
原来这山就是灵台方寸山,淮明心中安定,接下来只要找到斜月三星洞就可以请菩提祖师收徒了。
于是她和美猴王又顺着小路向南走了七八里找到了斜月三星洞。
洞中出来的仙人神情颇为倨傲,想必是不太看得上眼前这两个披毛带角的“兽类”。
听淮明和美猴王说明来意,那个仙人也不意外,只是上下将他们打量了一番,撂下一句“等着”,便转身进了洞府。
不一会儿他又出来,将两人带进去。
淮明紧张得咽口水,不像美猴王那么大胆,还能东张西望。
不过她也挺好奇的,偶尔也会悄悄抬眼观察西周。
少顷,他们就被带到了菩提祖师跟前,两人赶忙躬身作揖。
淮明抬眼看了眼这个神秘的菩提祖师,只见他高坐台上,仙风道骨,眉目慈和,眼中带笑,却让人生不出半点冒犯之意。
菩提祖师笑容可掬,先是问了美猴王的来历,听闻他天生地养,满意地点点头,将他收入门下,并取名为孙悟空。
之后,他又将目光转向淮明,他身边侍立的几十个道童和弟子也齐齐将目光投向淮明。
淮明头皮发麻。
自己在这能有什么来历啊?
她之前就是个清澈又愚蠢的大学生。
俯身一拜,硬着头皮回道:“弟子名叫淮明,乃狸猫化形,数月前在南赡部洲和孙悟空相识,结伴来寻仙人,愿听仙人讲道,潜心修行,望仙人能收下弟子。”
说完跪地重重一磕。
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一点瞎编的成分,就怕被拆穿。
她说完后,上首的菩提祖师并未言语,垂眸打量了她片刻,掐指一算,他眼中露出些疑惑不解,再掐指,片刻后摇头笑道:“我不收你。”
啊?
淮明一瞬间被巨大的失望笼罩,孙悟空己经把淮明当自己的朋友,闻言也急了。
两人一起再拜,求菩提祖师收下淮明。
“师父,您就收下淮明吧!”
“仙人,弟子诚心修道,望能跟随修行。”
菩提祖师依旧摇头,手一挥,淮明只觉微风拂面,下意识闭眼,下一刻自己就被送出洞外。
淮明觉得目前这里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不死心地上前敲门,只是再无人来开门了。
垂头丧气地在洞门处***片刻,她强打起精神。
不能就这么放弃!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她还可以去找其他地方修行。
正当她要离开时,一道阴影从天而降。
是一只巨大的手,难道自己也要感受五指山的威力吗?
淮明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动弹不得,瞬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没想到那只手伸出食指在她额头中间轻轻一点后便消散了。
淮明顿觉灵台清明,脑中的纷杂混沌瞬间散去。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淮明转身,跪在洞府前,郑重又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心情激荡地下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