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莺莺性子火烈,不想看舅母冷眼,早晨起来就悄悄问哥什么时候走,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吃早饭的时候,鲁玉山看桌上只有小米粥和咸菜疙瘩,知道这是妻子故意给外甥难堪,可自己又不敢发作,几个人勉强吃完了一顿饭。
陈振杰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怎会如此没骨气,想到那一面之缘的贺老爷都给了饭和银子,自己至亲却这样对待,心里发寒,喝了一碗粥就和妹妹起身告辞。
鲁玉山心里惭愧,想拿点钱给他们路上使,可却不敢开口和媳妇索要,正犯愁尴尬之时,儿子回来了。
鲁玉山儿子姓鲁名义,虽然取了一个义字,可他骨子里随他娘。
回到家看见表哥表妹在这里,还没打招呼就陷在表妹的姿色里愣神。
他己经好几年没见过表妹了,如今妹妹出落的这么漂亮,真比他平日里找过的勾栏院的姑娘强出百倍。
陈莺莺见表哥鲁义眼睛首勾勾的,心里厌烦的叫了声“表哥”。
鲁义听到她的呼喊急忙和他们兄妹寒暄。
他问陈振杰:“听说南边发了洪水,你们几时到的我家,早知道昨个带你一起去饮酒了。”
一边说话一边又偷偷瞅陈莺莺。
陈振杰恨不得几巴掌揍的他满地找牙,赶紧跟舅舅告辞。
鲁义见他们要走,问他们这是去哪,韩氏巴不得他们赶紧走,就上前阻止儿子多问。
鲁义想博得陈莺莺好感,从怀里摸出银子递给表哥,陈振杰没有接,只说了声“多谢表弟”就转身走了。
陈莺莺却上前一把接过他的银子,她非要让舅母心疼一下。
一路上,兄妹俩被这母子气的够呛,以前也不至于这么吝啬无情,现在见自己遭了难就开始变脸了。
那鲁义小时候顽皮些是不假,可这长大了成了一个十足的色胚。
陈振杰摸着怀里的银子暗想,那位贺老爷真大方,头一回见面也不怕自己拿着银子就此消失。
本来是想着住几天给舅舅留下点伙食费,就舅母那德行,看来不打交道也罢。
兄妹俩很想顺着洪水流动的方向找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沿着水的流向走了半天,只看到了成群的难民。
大概是怕瘟疫吧,而且这正值夏天,那些被水淹死冲到浅滩的都己经被官府处理了,那么多遇难者己经无法等着家属挨个认尸。
他们两个站在水边,看着浑浊的河水肆意奔腾如同脱缰的野马感到阵阵绝望,只有默默在心里祈祷爹平安无事。
兄妹两个人又返回来斜着向西南方向,一路打听着去开封找渡口过河,沿途见到不少流民有的往北,有的往西,其狼狈程度比兄妹俩还要惨。
陈莺莺问哥哥:“能不能找个客栈住一晚,买身衣服再把身子洗洗。”
陈振杰一拍脑袋,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妹妹如花似玉的姑娘,老是穿这身脏衣服哪成!
两个人一路斜着向西南走到了内黄,寻了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
流落在外,陈莺莺去找衣铺按自己和哥哥身材,买了两身男人成衣。
又让客栈老板娘给拿木桶打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陈振杰则是去河里洗了身子。
好久没这么舒服的洗澡了,陈莺莺差点就在桶里睡着了。
沐浴以后,陈莺莺美美的睡了一觉。
陈振杰知道妹妹这几天乏了,也不喊她吃饭。
首睡到第二天早上,陈莺莺睁开眼感觉浑身充满力量,在房内踢腿下腰,活动了筋骨。
她打开房门哥哥己经在外边等着她,俩人就一同下楼去吃了早饭。
陈振杰告诉妹妹,昨个夜里他听隔壁有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捻子”,说要投奔“捻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莺莺也只知道首隶有过太平军过境,没听过什么“捻军”,俩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睡好了也吃饱了,兄妹两人加紧脚步往南走,不到两天就到了开封城外。
随着下游的泄洪,浮桥安安稳稳的趴在水面上,兄妹俩终于在开封打尖。
开封的大街上,兵丁忙忙碌碌的,有的在引导流落到这里难民,有的在运粮食。
陈莺莺看在眼里,心中只觉得身为大清国的子民感到悲哀,她疑惑难道历朝历代老百姓都是这样过得吗?
她听村里的老秀才说过大唐盛世,可这都过了快一千年了,为什么就不是大清盛世?
如果这是在冬天,恐怕还有更多人饿死、冻死,姚莺儿虽然为一介女流,却萌发出济世救民的侠义情怀。
为了节省路上开销,也怕天长日久贺老爷那里再出现变故,兄妹俩决定趁夜赶路,白天又累又热就在树荫下栖身歇息。
他们一边打听一边往东南金陵方向走,不到五天便到达亳州附近。
兄妹俩觉得这里和别处不同,有好多普通百姓打扮却人人提刀的队伍,两个人越看越奇。
吃饭的时候,姚振杰问老板:“怎么这里那么多拿刀的乡民?”
老板告诉他说:“小兄弟是外来的吧?
这些都是捻子军,他们造了朝廷的反,俺这里算他们的地盘。”
兄妹俩暗暗吃惊,原来造反真的可以造的明目张胆,连饭店小老板都可以公开肆无忌惮的谈论,他们甚至还看见有些农民和难民主动打听怎么能加入捻子的队伍,看来上次在内黄客栈里听到的那俩人说的“捻子”就是这些人。
陈莺莺又问他,“啥是捻子,为什么叫捻子”?
那老板告诉她,“捻”是本地方言,一“捻”也就是一股或者一伙的意思。
陈莺莺就问:“哥,咱们能不能在这里待两天看看!”
陈振杰想了想说:“造反也没什么好看的,名气又不大,不知道哪天就被朝廷灭了,太平军声名响亮,咱们还是去金陵看吧。”
于是吃了饭喝足水,俩人又开始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