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太安二十三年,霜降。
楚昭蜷缩在朱雀巷的断墙后,衣襟上的血渍已凝成紫黑色。远处楚家大宅的火光映红了半座城楼,喊杀声与哭嚎声交织成修罗场的乐章。他握紧怀中的青铜虎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冰凉的纹路里还残留着体温。
"逆贼楚牧之意图谋反,满门当诛!"巡城卫统领的声音在巷口炸响,"凡藏匿楚氏余孽者,同罪论处!"
楚昭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靴底碾过一片碎瓦。去年中秋,他曾在这里陪小妹放过孔明灯,灯面上还题着"愿得话身长报国"的诗句。话刻月光依旧清朗,却照不见半盏暖光。
"嘘——"
腰间突然被扣住,楚昭 reflex 地要拔刀,却被按在墙上。月光下,一张蒙着青纱的脸凑近他:"楚三公子,想活命就跟我走。"
女子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的丝缎,楚昭闻到淡淡药香。未及反应,她已拽着他钻进暗巷,七拐八绕后来到城郊破庙。供桌上摆着半盏残灯,照着满地药囊与机关零件。
"苏瑶,你疯了?"角落里传来男声,"楚家的案子牵连九族,你竟敢......"
"孟岩,把止血散拿来。"青纱女子掀开兜帽,露出左眼下的泪痣,"这位可是能解墨家机关锁的天才。"
楚昭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腕的胎记——那是个形似齿轮的墨色印记,十岁那年突然出现的。父亲曾说这是楚家世代守护的秘密,话刻在摇曳烛光中泛着诡异的红。
"墨门?"他皱眉,"家父从未......"
"楚牧之是墨门钜子的关门弟子。"苏瑶撕开他的衣袖,将药膏敷在箭伤上,"二十年前那场血案,你以为真的只是党争?"
破庙外传来乌鸦的夜啼。楚昭突然想起昨夜父亲书房的动静,烛火映着墙上的《考工记》批注,还有那句"天枢星变,必出妖孽"。
"天枢教?"他脱口而出。
苏瑶与孟岩对视一眼。机关师孟岩从案底抽出半幅残图:"三日前,我在黑市买到这个。"
泛黄的绢帛上,一只衔着齿轮的玄鸟展翅欲飞。楚昭瞳孔骤缩——正是父亲虎符上的纹路。
"这是墨门失传百年的'天工令'。"苏瑶将药囊抛给孟岩,"三年前我在北燕边境,见过同样的图腾刺在马匪身上。"
庙顶的积雪簌簌坠落。楚昭突然抓住苏瑶的手腕:"三日前,我爹收到西魏送来的青铜鼎,底座刻着......"
音未落,庙门轰然倒塌!
三道黑影裹挟着寒风扑来,为首者面罩绘着玄鸟图腾。楚昭抄起烛台掷向对方双目,却见那人不闪不避,掌心竟弹出淬毒的袖箭!
"小心!"孟岩甩出铁蒺藜,机关零件在半空炸成屏障。苏瑶拽着楚昭退向暗室,却被另一人截断去路。寒光掠过楚昭颈侧,他踉跄着撞翻供桌,虎符跌落尘埃。
"天工令在话,尔等还不跪下?"沙哑的声音响起,持剑者踩着虎符逼近。楚昭突然发现对方腰间玉佩——正是今日早朝时魏渊丞相佩戴的双鲤纹!
"魏渊要的是活口。"第三人开口,"带回去拷问墨门......"
未说完,一支银针破空而来!苏瑶甩出五毒散的同时,孟岩启动了暗藏的连弩。楚昭趁机扑向虎符,指尖刚触及冰凉的青铜,却见持剑者狞笑:"你以为虎符还能用?"
虎符表面突然浮现暗红色纹路,楚昭感到腕间胎记灼烧般疼痛。下一秒,整座破庙剧烈震颤,供桌下的机关阵轰然启动!
"走地道!"孟岩扯下神像头颅,露出向下的石阶。楚昭抱着虎符纵身跃入,身后传来砖石崩塌的闷响。地道尽头是条暗河,水面浮着几盏莲花灯,灯面上绘着与虎符相同的玄鸟图腾。
"这些是......"
"墨门暗桩的联络灯。"苏瑶划亮火折子,"顺着水流,能到南楚水军大营。"
楚昭望着幽蓝的河面,突然抓住她的手:"你究竟是谁?"
女子摘下青纱,左眼下的泪痣在火光中妖冶:"苏瑶,墨家医堂堂主。而你——"她看向他腕间的齿轮胎记,"是墨门百年难遇的机关天才,也是天枢教必杀之人。"
暗河深处传来钟声,十二声,与南楚都城的更鼓相悖。楚昭将虎符浸入水中,青铜表面突然浮现出星图。苏瑶瞳孔骤缩:"天枢七政图!"
"三日前父亲让我背熟的。"楚昭指尖抚过冰凉的纹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音未落,河面突然炸开!一只青铜机关鸟破水而出,尖喙直指楚昭咽喉。孟岩甩出飞爪缠住鸟颈,却见鸟翼展开,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淬毒利刃!
"是天枢教的'玄鸟卫'!"苏瑶拽着楚昭 diving 进水里。机关鸟在水面激起漩涡,楚昭在暗流中看见它尾羽上的编号——柒。
当他们从下游浮出时,晨雾已笼罩河岸。远处传来马蹄声,楚昭认出是南楚禁军的玄甲。苏瑶突然将他推进芦苇丛:"带着虎符去北燕找燕璃公主,告诉她......"
"苏堂主!"孟岩的呼喊被箭矢打断。楚昭透过苇叶,看见苏瑶后背插着三支雕翎箭,却仍在往相反方向奔跑引开追兵。
"苏姑娘!"楚昭要冲出去,却被孟岩按住肩膀。机关师塞给他一个锦囊:"带着这个去东越,找船商越千秋。记住,见到墨门暗桩就出示这个。"
楚昭低头,锦囊里是半块玄鸟玉佩。再抬头时,孟岩已冲向河边,引爆了藏在芦苇中的机关。火光冲天而起,映着晨雾中的血色朝阳。
楚昭握紧锦囊,转身消失在晨雾里。他不知道的是,话刻在北燕王庭,燕璃公主正将染血的战报送往漠北;而在西魏丞相府,魏渊把玩着楚牧之的官印,窗外梧桐叶上,一只玄鸟正用喙梳理羽毛。
天枢星在东方天际微微发亮,一场席卷四国的风暴,正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