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走了一刻钟,远处若隐若现的瞧见一个黑点,便是那太鹤庄了。李郑风又加紧速度,但此刻风雪却也来的更加猛烈,漫天飘絮宛若鹅毛一般。
又过了十里路,这才到了庄子门口,那巡门家丁见是李郑风,便开门引了他进去,院内的老管家张标正焦急来回踱步,见了李郑风,脸上神色也由悲转喜,叫到:“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正要见您,现在正在里屋发脾气呢,您还是快去看看罢。”
李郑风听罢,卸了挡雪的斗篷和腰间的长剑交给张标,径直向大厅走去,喊道:“爹,我回来了”
进了正厅,一个老者正端坐在中间,神色端庄,威风凛凛,虽两鬓微霜,依然精神饱满。正是太鹤庄庄主李景乾,只是他椅旁靠着两根铁拐,右腿直摆身前,乃是个肢残之人。他见来人是李郑风,脸色忽的一沉,厉声道:“你这小子,外面这么大的雪,你出去练武也不支一声,再说,在家练不也一样吗,偏要跑到那林子里练干什么?”
李郑风则是笑道:“爹,儿子非要出去练武,是求师父指点,只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数月未曾见到了。今天走的紧了,并未禀明,”
李景乾听了,这才消了半分怒气,应道:“我也是好久没见他了,自当年把你交到他手上学武之后,便也再没见过。”
原来他与林啸洋原本便是八拜之交的义兄弟,二人相识已久,胜似亲兄弟,只是林啸洋踪迹向来捉摸不定,便知道李郑风所说不假。
二人正在厅中交谈,门外管家张标进来,报道:“老爷,庄外有人求见。说是老爷的故人。”
李景乾心下疑道:故人?不知是哪位?随即对张标吩咐道:“既是故人,那就请他进来说话。”
张标道:“这位先生奇怪的很,我早先请他去偏房稍候,他却不肯,只说是要亲自见老爷。”
李景乾道:“看来这位贵客,我是非得亲自去接了,我倒想看看是哪位故人。风儿,你随我同去。”
说罢,李景乾双手拄了拐杖,站起身来,与李郑风、张标二人一起出去迎客,此时外面漫天飞雪,天色也已近傍晚,庭院各处都已积满白雪。三人走出庄门,只见那人仍站在原地不动。身上已都是雪,见三人来时,方才开口说话:“李兄,你好大的面子,小弟特意来贵庄看望,早在此等候多时了,这冰天雪地,你也不来请我进去吃杯酒,都要冻成雪人了。”
这声音极其熟悉,李郑风听了,认得是师父,已是十分惊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李景乾听儿子叫这人师父,仔细看了一遭,果然是老友林啸洋,慌忙走上前去,拍干净了他身上的雪,挽着他的手道:“哎呀,贤弟到访鄙庄,怎么不提前吱个声,为兄有失远迎,还莫怪罪,快请进来。”
李景乾父子两个便拥着林啸洋进了庄子,又一面吩咐张标为林啸洋置备晚宴,要与兄弟把酒言欢,
席间三人皆举杯畅饮,无不喝的兴起,都喝的醉了,宴后,二人要留林啸洋暂住一晚,林啸洋见二人热情如此,也不好推辞,便依了他二人意见。由管家张标引到东边客房歇息。
到二更时分,忽听的外面一阵喊声,李家父子和林啸洋都起身来到院中,点了庭中灯盏,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酒也给惊醒了七八分。此时庄门打开,数十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汉子一起闯将进来将三人团团围住,他们各个手持兵刃,眼光中透露一股凶狠之色,
林啸洋皱了皱眉,心中只觉事情不简单,果然门外又进来三个蒙面的黑衣汉子,一个身形高大魁梧,另一个身材中等略矮,还有个只是站在二人身后,微低着头,应是前面二人的侍从。,那壮汉手上还抓着一个人,用绳索捆缚着,正是老管家张标。
张标见了三人,哭喊道:“老爷,不知哪里冒出这伙贼人,将庄子围了,还将值夜的下人都杀了。”欲要再说时,那壮汉只一使劲,便将张标朝三人扔去,李郑风接住了张标,用剑划断了绳子,问道:“标叔,你怎么样,没事吧!”
张标本就不会武功,给这么扔一下已是头晕眼花,哪里还说的上话。李景乾大声问道:“二位是谁,深夜到我庄上不知有何贵干?”
那两个蒙面汉子还没答话,李郑风却已拔出长剑指向两人,怒道:“哪里来的恶贼,三更半夜私闯民宅,还出手杀人,是何居心!”
林啸洋给李景乾使了个眼色,李景乾心领神会,瞬间出手点了李郑风脑后凤府穴,李郑风顿时昏倒,给林啸洋接入怀中。
此时张标也是缓过神来,李景乾对张标低声道:“老张,你带着风儿赶紧走,离的越远越好,去处州府找我言兄弟,切记,到我房中取了那个木盒,从密道出去,千万不要回来,待会动起手来,我和林贤弟会为你们争取脱困。”
张标听罢,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他知道庄主跟自己说这些话,早已是抱着必死之意,虽有万般不舍,嘴里还是应道:“遵…遵命!”当即从林啸洋手中接过李郑风,背在身上。往里屋大堂跑去。
那矮个的蒙面汉子突然冷笑一声,道:“想跑!都给我杀了,一个也别留!”
众黑衣人得了命令,从四面齐上围攻三人。林李二人不敢轻敌,一个拔剑去敌左面敌人,一个挺杖去击右面敌人。张标趁二人迎敌之际已快步离去。
这些蒙面武人显然不是寻常江湖草莽,个个出手凶狠,且纪律严明,不单打独斗只是围攻。但林李二人何等武功,对付这喽啰自然不在话下,只一盏茶功夫,那些蒙面武士死的死伤的伤,无不倒地***。
那蒙面壮汉道:“两个老残废!今天一个也别想活!”
话音刚落,便向前跳去,右拳直出,打向李景乾。李景乾见来势凶猛,双杖撑地一点,向后纵身一跃,这拳打了个空,震得地上的雪激起飞溅,那壮汉见李景乾躲开这拳,又起身去提拳猛攻,沙包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连环捶来,李景乾只得一面出账抵挡一面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林啸洋见李景乾讨不到便宜,也知这蒙面壮汉武功了得,便欲上前相助,李景乾却道:“贤弟不必出手,我老瘸子一人对付这厮绰绰有余。”
二人又拆了三十余招,李景乾却故意买了破绽,引他出左拳直击自己面门,忽然右手铁杖点地,将整个身躯城向空中,在空中旋了半圈,仍用右手铁杖劈下,正是一招“倒转乾坤”,
原来这李景乾年轻之时在营中当军,后来做的岳飞将军的副将,当时便学的许多兵器,十八般武艺更是样样精通,这岳飞对他极为喜爱,待他如心腹兄弟,便传了他有三十六路岳家锏法,他也是靠此锏法屡立战功,但是一次征战中却遭了暗箭,右腿残疾。不得不退军还乡,但他却将那锏法融会贯通与两条铁拐杖。更具一番威力。
而这招“倒转乾坤”便是那三十六路锏法之中的杀手锏。打的就是个意想不到,且攻人要害,又岂能不厉害?这一下正中那蒙面汉子的天灵盖,那汉子中了这一下,只是嗯哼一声,退了两步,过了不一会儿,道:“好俊的功夫!你这老匹夫倒是有两下子!”又挺拳来打。
李景乾心下大惊,寻思若是常人吃了自己这一招,不说脑浆迸裂,也必会七窍流血而死,而眼前这人不仅无事,却还能开口说话,属实已是将外家功夫练到极致。当即又只能挥动铁杖抵挡。
又斗四五十合,李景乾防守滴水不漏,那汉子见仍不能伤他分寸,便双拳齐出,使个“双龙出洞”,直打他中路,李景乾俯身躲过,也是双杖齐出,点中他檀中、幽门两处大穴。那壮汉却浑然不动,双手顺势下砸,砸在李景乾左右双肩上,他顿感双臂酸麻无比,两根铁杖已给他打得脱手。
蒙面壮汉呵呵冷笑一声,一记扫堂腿将李景乾扫翻在地,上前一步,一拳打在他胸口之上,李景乾一声惨叫,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便倒地不动,已然气绝身亡。
林啸洋见他打死义兄,顿感火冒三丈,便拔出剑,直攻那蒙面壮汉,要替义兄报仇。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剑斩过,林啸洋吃了一惊,侧身躲过。额前一丝头发已给削下一段,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蒙面汉子。
林啸洋定睛看时,见他手中长剑与自己所持无异,又看他刚刚所用招式,心中登时明白了什么,愕然道:“你……你是!”
那蒙面矮汉狞笑一声,道:“师兄,你果然好眼力啊,这么多年了,还认得我!”
林啸洋怒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孽障!师父对你恩重如山,当年他对你恩重如山,传你武功,你却心术不正,只求武功上进,胆敢偷学师父武功,其他全然不管,师父走前只是将你逐出师门,没有废了你,已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
那蒙面矮汉不屑地道:“我呸,师父那满口仁义道德,精忠报国全是狗屁。我拜师学艺十年,与你同在他门下,可他呢,就是个偏心眼。有什么好事都是是想着你,还夸我是练武奇才,自己还不是对我藏着掖着。师兄,我劝你还是赶快说出师父和玄苍剑的下落,我念及同门之谊,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林啸洋喝道:“师父在哪里我不知道,玄苍剑在哪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这欺师灭祖的逆徒,我今天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说罢并做个洗剑之势,双手转剑如轮,脚下迅如流星,连出三剑,一招“拨云见雾”已然使出,那蒙面矮汉见了也以“青影剑法”应对,一招“偏转星斗”将他刺来之剑一一抹开,便横斩一剑,随即向后退开一丈,这一招,更快于前者,已将林啸洋胸口衣衫划破,若不是闪躲及时,恐怕早已开膛破肚。
林啸洋惊出一身冷汗,蒙面汉却又起势攻击,绞剑、劈剑。抹剑同时使出,招招都欲置林啸洋于死地,林啸洋只能边退边防,给他剑势压得难有喘息之机。
这“青影剑法”以迅捷刚猛为主,手上剑招固然要紧,但其核心要诀还在步法,适才林啸洋与他相斗虽不占上风,但那蒙面汉子也只伤他不得,可林啸洋适才见义兄被杀,如今又见师门叛徒,已然怒不可遏,与他斗了许久只能一味抵挡,却仍不分胜负,心下焦急万分,此乃武者大忌,心乱则步乱。
正是这下给这蒙面矮汉抓住破绽,一剑劈中林啸洋大腿,又翻剑挑中他右手手腕,林啸洋要害中剑,防守架势已破,那汉子却不再出手,只是问道:“我再问一遍,师父和玄苍剑在哪?”
林啸洋见自己已败,知道今日绝无活路,他不愿受辱,便用左手接过剑,当场横剑自刎,剑光所至之处,一摊红色的热血已浇在冰凉的雪地上,将地上白雪染的鲜红。
那蒙面的壮汉过来,道:“大人,这下可如何是好,这两个老儿已经死了,仍没找到您要的东西。”
那矮汉道:“哼,也在我意料之中了,只是想不到这姓林的这般固执,你命人找些干草柴火来,再浇些酒,防火把这个鸟庄子烧了,明天再去去叫公堂颁道告事,只道,太鹤庄夜里遭强盗洗劫,并且纵火烧庄。”
那壮汉拱手应道:“是!”
便命几个手下搬来柴草,浇以烈酒,又将十数个火把丢进去,一众人等便起身上马离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太鹤庄已化作一片火海,俨然是一座红莲地狱,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起,那燃烧所生的黑烟生气直升到空中,形成一团偌大的乌云,方圆数十里都可见得,不过一个时辰,那乌云渐渐散去,李景乾毕生心血都给付之一炬,太鹤庄已化作一片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