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八次抹去手机屏幕的水雾，那个血红的倒计时仍在跳动：03:47。
配送软件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全息投影在雨幕中弹出一行字："检测到骑手行进速度低于区域平均值，信用分-5。
""去你妈的信用分！"韩小跑对着虚拟屏竖起中指，电动车前轮碾过水坑时溅起的泥浆，在定制版"饿达配送"制服上晕开暗花。
这套嵌着定位芯片的制服是三个月前"升级"时强制购买的，说是能提高接单优先级，结果第二天所有骑手都收到了同款。
手机又震起来，是常去的"快活林"川菜馆。
老板娘阿珍的虚拟影像浮现在车把手上方，她新纹的半永久柳叶眉拧成死结："207号单的麻婆豆腐再不到就要结块了，客人刚打了第三个催单电话。
"韩小跑瞥见后视镜里逼近的蓝光，那是交警巡逻车的轮廓。
他猛拧油门冲过开始闪烁的黄灯，怀里的保温箱发出瓷器碰撞的脆响。
雨刮器在眼前疯狂摆动，像极了上周系统更新时，那个笑容甜美的AI客服宣读新规的模样："为提高配送效率，即日起超时订单扣款系数调整为1.8倍..."尖锐的刹车声刺破雨幕。
第二章 韭菜馅的正义韩小跑睁开眼时，鼻腔里灌满84消毒液的刺鼻味。
他盯着天花板上跳动的电子广告屏，"骑手关爱保险"六个字正随着雪花纹扭曲变形，身下担架床的金属支架硌得尾椎生疼。
"轻微脑震荡，左臂擦伤。
"穿白大褂的机器人用机械臂敲打病历本，"根据《骑手健康管理协议》第27条，你有权休息..."话音未落，韩小跑的手环突然震动，全息屏幕弹出血色警告："事故责任未明期间，所有医疗费用由骑手垫付。
"他触电般翻身下床，撞翻了输液架。
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207号订单已完成非正常签收，扣除基础运费及..."声音戛然而止，穿着玫红色雨衣的女人堵在急诊室门口，她手里拎着的麻婆豆腐餐盒正在渗油。
"我是207单顾客。
"女人晃了晃手机，屏幕上的差评界面闪着幽幽蓝光，"豆腐全碎了，汤水泡烂了我的GUCCI包包。
"她涂着碎钻的美甲划过赔偿金额输入框，"你们平台说可以协商解决？"韩小跑盯着那个还在跳动的数字——2388元，相当于他连续跑单53小时的收入。
保温箱里的青铜骑士徽章突然发烫，他想起撞车瞬间从餐箱飞出的那个小铁盒，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往他怀里塞了什么东西。
"这单配送费才6块钱。
"他喉咙发干，"而且暴雨天...""那就是没得谈咯？"女人按下提交键的瞬间，韩小跑的手环突然黑屏，急诊室的照明灯集体闪烁。
穿卫衣的男人幽灵般出现在窗边，他手指在玻璃上敲出某种节奏，韩小跑怀里的徽章开始共振。
暴雨冲刷着"快活林"油污斑驳的后巷，韩小跑蹲在馊水桶旁干呕。
十分钟前他鬼使神差跟着黑衣男人来到这里，此刻正透过排风扇的缝隙，看着阿珍把发绿的肉块扔进绞肉机。
"这是本月第三次修改食品溯源编码了。
"帮厨小伙的学徒工牌在黑暗中反光，"老板娘说美团稽查组明天来...""闭嘴！"阿珍的雕花指甲戳进学徒胳膊，"把那批冷链断链的毛肚搬去超声波清洗机，记得调成牛肉纹理模式。
"黑衣男人突然按住韩小跑颤抖的肩膀，往他视网膜投射了一段数据流：全市87%的外卖餐厅存在证照异常，其中23%的卫生评级由平台直接操控。
韩小跑想起上周配送的三十份儿童餐，那些装在粉色Hello Kitty餐盒里的咖喱鸡块。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他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
男人掀开卫衣兜帽，露出左耳闪着微光的神经接口，"因为你的信用分跌到临界值时，系统给你推送了特殊订单。
"他手指在空中划出韩小跑从未见过的后台界面，"207号顾客的真实ID是职业差评师，过去三个月制造了172起理赔纠纷。
"急诊室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合，韩小跑想起女人雨衣下露出半截的纹身——和青铜骑士徽章上相同的蛇形图腾。
远处传来警笛声，男人像被惊动的蝙蝠般消失在夜色中，韩小跑的配送箱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207号订单残留物含沙门氏菌！"韩小跑站在"饿达大厦"玻璃幕墙下仰望，那些在云端穿梭的无人机正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他的手环恢复运转，差评记录离奇消失，账户里却多了笔2388元的"顾客谅解金"。
黑衣男人留下的神经接口贴片在口袋里发烫，上面刻着行小字："数据屠宰场欢迎新鲜祭品"。
手机突然弹出新订单提示，发单方是榕城食品安全管理局。
韩小跑盯着那个闪着金光的虚拟信封，配送地址栏缓缓浮现出"快活林川菜馆"的坐标。
暴雨再次倾泻而下，他看见学徒工从后门溜出，怀里抱着印有"儿童营养餐专用"的银色金属箱。
第三章 数据深渊的祭品暴雨把"快活林"的霓虹招牌浇成血色沼泽，韩小跑隔着电动车的挡风罩，看见学徒工怀里的金属箱正在渗漏暗绿色黏液。
他手背上的神经接口贴片突然刺痛，视网膜里跳出全息警告："食安局订单激活隐形记录模式，请保持配送箱开启状态。
""小韩哥帮帮忙！"学徒工突然踉跄着扑到车头，金属箱摔在积水里弹开锁扣，三十袋印着卡通熊猫的辅食包散落出来。
韩小跑伸手去捡时，贴片突然将扫描结果投射进视神经——保质期显示2023年7月，但包装上的激光防伪码正像活物般蠕动重组。
后厨铁门轰然洞开，阿珍举着改装过的紫外线消毒枪堵住去路："这不是你该管的闲事。
"她踩住一袋辅食包，塑封袋在高压鞋跟下爆出霉变的絮状物，"全市幼儿园的团膳单子，你以为靠什么竞价中标？"韩小跑头盔里的骨传导耳机突然炸响警报，配送软件强制接管了电动车控制系统。
后视镜弹出二十七个愤怒的卡通表情，全是上周配送过儿童餐的家长头像，最新弹出的消息框里躺着血淋淋的急诊室照片："孩子急性肾衰竭，你们送的饭有毒！""检测到骑手情绪波动超过阈值。
"AI客服的合成音带着虚假的关切，"建议立即服用情绪稳定剂。
"保温箱夹层自动弹出一板粉色药片，那是上月"骑手心理健康计划"强制派发的福利。
神经接口贴片突然过载，韩小跑在数据洪流中看见三个月前的雨夜。
那天他因为差评躲在桥洞痛哭，穿黑卫衣的男人从阴影里递来青铜徽章："记住，每次信用分跌破临界值，都是系统在筛选祭品。
"记忆画面剧烈抖动，他看见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缘，无数外卖骑手正排队跃入深渊。
他们的制服背后闪着荧光编号，坠落的躯体在半空中分解成数据流，汇入云端巨大的算法矩阵。
"所谓信用分系统，不过是现代版的河伯娶亲。
"男人的神经接口闪着幽蓝冷光，"每周业绩垫底的10%骑手，会被投放去执行'特殊订单'。
"画面切换成207号差评师的信息流，她的银行账户每隔三天就会收到"饿达"子公司的转账。
阿珍的消毒枪顶住韩小跑的后颈："把记录芯片交出来，否则你妈明天就会收到网贷催收函。
"她手机屏幕亮起韩小跑出租屋的实时监控，瘫痪在床的母亲正伸手去够桌边的电热水壶。
学徒工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他的瞳孔变成数据流的幽绿色。
金属箱残余的黏液开始增殖，包裹住散落的辅食包形成肉膜状生物。
韩小跑这才看清，所谓过期食品其实是转基因菌群培养体，包装袋上的卡通熊猫正在蜕变成带鳞爪的怪物。
"认知滤网已失效。
"神经接口弹出红色警告，"请勿直视模因污染源！"韩小跑的手环突然迸发高压电流，剧痛中他听见黑衣男人的嘶吼在脑内炸响："切断他们的区块链溯源节点！"暴雨在此时诡异地静止，悬浮的水珠里浮动着无数二维码。
韩小跑本能地掏出青铜徽章，那些二维码突然汇聚成数据洪流注入徽章，食安局的订单界面迸裂出金色代码。
当他将滚烫的徽章按向学徒工额头时，年轻人发出数据库崩溃般的惨叫。
三天后的午夜，韩小跑蹲在跨江大桥的检修平台上。
江面倒映着"饿达大厦"的霓虹招牌，此刻那四个字正扭曲成"恶堕大夏"。
新闻推送突然炸响："榕城破获重大食品安全案"，配图是阿珍戴电子镣铐的照片，但她的脖颈处隐约露出蛇形纹身。
神经接口贴片自动激活，黑衣男人半透明的全息影像浮现在江水之上："你看到的不过是九头蛇断了一颗头。
"他调出全市外卖骑手的实时数据流，韩小跑惊恐地发现，那些闪烁的光点正在组成巨大的青铜骑士团徽记。
"特殊订单配送完成率100%。
"AI客服的甜美声音突然从江底传来，韩小跑的电动车自动冲向桥栏。
在坠落的瞬间，他看见对岸新开的"萌宝营养餐"加工厂里，学徒工正给流水线换上崭新的卡通包装袋。
江面吞没最后一丝光影时，青铜徽章突然展开成量子膜，将韩小跑包裹成茧。
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数十万骑手的心跳在数据深海中共振，宛如远古时代奴隶们踩踏巨石的号子。
第四章 量子茧里的奴隶主江水的腥气混着柴油味钻进量子茧，韩小跑在失重感中睁眼，发现视网膜上流动着青铜色代码。
他隔着半透明薄膜看到江底景象——生锈的配送箱堆积成金字塔，每个都嵌着荧光数字编号，像是某种远古文明的殉葬品。
"欢迎来到数据深潜层。
"黑衣男人的声音从骨髓里渗出来，"你现在是第31415926号人肉节点。
"韩小跑突然抽搐，他的视神经被强制接入巨型数据库，看到自己过去三年送过的48762单外卖，正在云端分解成营养值、信用分、风险系数等参数。
量子膜突然破裂，他浮出水面时正撞见无人机群掠过江面。
那些挂着"萌宝营养餐"logo的飞行器，底盘滴落着暗紫色黏液，在江面腐蚀出沸腾的漩涡。
手环震动，弹出一条加密语音消息："凌晨三点，旧地铁七号线隧道。
"韩小跑钻过锈蚀的安检闸机时，听见隧道深处传来婴儿啼哭。
他打开头盔照明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