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照万物,寂寥无声更有声。高高的巨型热气球仿佛在宣誓着它无上的地位,散发着刺眼的光芒,笼罩着脚下的青山、流水和湖泊,压得万物都抬不起头。看这高度,正是夏日晌午的时候。
“起~~~~~”,姜运浩一边用胳膊肘擦着汗,一边用双手将大腿粗的竹竿抵向岸边,嘴里发出闷闷的嘶吼声,只为脚下木舟能顺利漂向湖中。
一只飞鸟快速的飞过湖面,越过了姜运浩的木舟。定睛看去,原来木舟上还藏着一个人。只见这人身上盖着一身泛黄的棉布被,额顶的虚汗不断流向脸颊两侧,时不时也流向苍白的嘴唇,嘴唇的裂缝泛着一抹血红,看样子已经裂开很长一段时间了。
“运成,坚持住,哥哥一定把你送到对岸的卢医师家,他是神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姜运浩眼里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只见他不断的弯着腰,双手撑着那根竹竿,艰难的推着木舟向前。
“哥哥,这是哪里,我感觉头好疼,仿佛要裂开了一样!”姜运成略微昂起头,用眼神扫了一圈周围,却又无力的瘫了下去。
“你别动,你忘了吗,你昨晚跟着父亲去守瓜田,今早回来就开始吐,也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冻着了。”姜运浩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姜运成努力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但越回想,头就疼得越厉害,只能不再思考。随后转过头问道:“父亲呢?为什么只有哥哥,还有我感觉身体动不了了”。
“父亲去借钱了,怕你看病钱不够哩,你也不用担心,卢医师人很好,钱可以事后给。”姜运浩望着湖的对岸说道。
木舟泛起了一道又一道波澜,竹竿也在左右不断地变换着位置,渐渐地到达了湖中央。
突然,竹竿停止了摆动,不再摆动的木舟激起了姜运成的警觉,姜运成再一次昂起了头,但却不见哥哥的踪影。
“哥!哥你去哪里了...”,慌张的姜运成竟一手掀开了棉布被,坐了起来。
“运成,救我~~”,只见湖中央飘着扑腾的姜运浩,一只手抓着竹竿,头顶忽上忽下。
“你别急,我来救你,哥,你要撑住啊!”慌张的姜运成的眼里流下了泪水,但自己却怎么也动不了,任自己怎么发力,总感觉身体不受控制。他只能不断地往船外挪着身体。
终于,扑通一声,姜运成也掉进了湖中。
“救我~~~”,姜运成嘴里呼喊着,身体却从沙发滚到了地上。眼皮像灌了铅似的,每当睁开一丝缝隙,又忍不住闭上了。
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你怎么还能睡得下去,这都大中午了!你给我起来。”边说还边用脚踹了踹姜运成。
“你看看你昨晚喝的,你还有没有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我看早晚死了你都不知道!”
说话的正是姜运成的父亲,姜恒博。
只见酒瓶散落了满桌,花生、瓜子壳也铺满了茶几下的瓷砖。姜运成就侧着身,睡在了茶几与沙发中间的瓷砖上。
“干啥呢,这大热天的。” 姜运成努力地将身子平铺在瓷砖上,大腿很不满的跨在了沙发上,又说道:“我不就喝点小酒,睡个懒觉嘛”。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姜运成突然坐了起来,扭头望向那满脸无奈又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爸,你猜我昨晚梦见谁了,是我哥!”。说完嘴角还咧咧一笑,又说道:“哥这坏东西,竟然把我骗进湖中间,让我去救他,害我掉进水里,被呛醒了!”。
提及哥哥的姜运成像极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在父亲面前始终没个正样。但是姜恒博却十分宠他的这个儿子,静静的站在茶几旁,听着他抱怨。
驻足一会后,父亲姜恒博说道:“成儿啊,该起来了,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啥?”
“你哥的忌日,你个没良心的,枉费你哥小时候对你这么好了,唉~”,姜恒博又气又无奈。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忘呢,我这睡好了才有精神去祭拜他是不。”姜运成憨憨的一笑,急忙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
阳光闯进了狭小的客厅,印在了绿色的啤酒瓶上。定睛看去,反射而来的是墙上的两张相片。是两张灰色的头像,一张是姜运浩,姜运成的哥哥。另一张是陈婷,姜运成的未婚妻。时光仿佛在此刻慢了下来,是想诉说着其中发生的故事,但又无法穿透其中,回到过去,只能久久的停留在这幅画面。
2
旷野上,徐风吹来,姜运成推着轮椅上的姜恒博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而小道的两旁坐落着一座又一座坟墓。墓前的石碑写着亡者的姓名,陈氏、李氏、钱氏等等。姜运成看着路过的石碑,不禁感叹道也许人在世界存在的唯一证明就是死后的一块石碑罢了。有的石碑面前鲜花犹在,像是刚走不久,而有的早已杂草丛生,或许家人早已忘了这座墓主人吧!姜运成想到自己已经到了半身入土的年龄,不禁无奈的苦笑摇头。
姜运成边推着姜恒博走边说道:“爸,你说哥从小就跟您捕鱼,习得一身好水性,但当年却落入湖中...”,姜运成低着头,时到今日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傻子,人的命运是老天爷决定的,没有谁能决定自己的生死,正是因为他在水中长大,所以他在水中而去。”姜恒博摇了摇头说道。
姜运成没有反驳,低着头继续前行,前面不远就要到哥哥姜运浩的墓了。
姜运浩的墓前散落着几瓶半满的啤酒罐,加上些许散落的满天星,是众多墓碑中打扫较好的一座了。姜运成先是扶着姜恒博走到了哥哥姜运浩的碑前,然后弯下腰收拾了散落的啤酒罐,说道:“哥,我跟爸来看你了,你一路走好,咱不会忘了你的”,姜运成拿起事先带来的纸钱,点着后放在了碑前的罐子里,:“你放心,钱管够,我知道,灵界的路不好走...”。
看着眼眶逐渐泛红的姜运成,姜恒博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你哥知道了,哭啥哭”。
姜运成不服气的挪了挪肩膀:“我这是被烟熏的!”,说完还用手揉了揉眼睛。
姜运成转过身,一***坐在了石碑旁,抬头望了望天。只见天空是灰白色的,而穿过那片云层,能够浅浅的看到泛红的阳光。姜运成低下头, 想到了哥哥在下雨天背着他走过的泥泞路,想起了一起在田野里捉蜻蜓的日子,也想起了哥哥送他上学时的笑容,只是从前已经不在了。
“走吧,去江边走走看看去!”姜恒博看着伤感的姜运成说道。
姜运成站起来拍了拍***,回头看了看,说道:“哥,来世一定再做你弟!”。
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地上的朵朵花瓣,也挑起了摆落在罐里的纸灰。也许这是哥哥姜运浩对姜运成及父亲姜恒博的回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