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着撞向断墙,掌心雷火令的灼痛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令牌背面浮凸的纹路竟在掌心烙出星图。
("丙戌年霜降,落星坡,七杀位。
")借着傀儡眼窝的红光,少年看清了雷火令内侧的蝇头小楷。
这是父亲的字迹,墨迹里掺着熟悉的沉香味。
可唐门宗卷分明记载着,丙戌年霜降日,父亲正率霹雳堂精锐在岭南剿灭五毒教。
而落星坡的七杀位...他猛然想起祠堂禁地里那尊被铁链锁住的陨铁人像,人像胸口插着的,正是七杀钉。
"小心!
"老道的暴喝在头顶炸响。
三尊傀儡突然转向,胸前梨花匣裂成八瓣莲花的形状,三百六十枚透骨钉织成死亡罗网。
唐昭贴着青砖地面滑向佛龛,腰间的软剑被钉雨削去半截剑穗。
那些暗器钉入砖缝时发出诡异的嘶鸣,每枚钉尾都雕着细小的蜘蛛纹——这是天工坊主墨先生独有的标记。
银纱女子的金铃突然变调。
《破阵乐》转作《胡笳十八拍》,那些傀儡的动作顿时迟滞。
唐昭趁机滚到七星凹槽前,怀中的玄机图突然自行飞出,靛青色的羊皮卷在空中舒展如幡。
当图纸嵌入天枢位的瞬间,整座古庙的地基开始震颤。
(地砖缝隙渗出黑水,遇血化作赤色藤蔓。
)少年小腿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滴入凹槽时,七曜石逐一亮起妖异的紫光。
藤蔓顺着傀儡的青铜关节疯长,开出碗口大的曼陀罗花。
银纱女子突然扯下面纱,那张与唐昭有七分相似的脸庞在花影中扭曲:"好侄儿,你父亲当年也是用这招毁了五毒圣坛!
"老道的道袍突然炸成碎片。
苍老的后背上,七颗朱砂痣组成的倒悬北斗泛起金光,最末的天枢痣上赫然刺着诏狱死囚的"赦"字。
往生剑自主飞入阵眼,剑身铭文在血光中重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剑气如虹贯日,三尊傀儡应声炸裂。
飞溅的青铜碎片中,唐昭看见银纱女子右臂的殄文烙印——那被剑痕劈开的"非攻"二字,竟与老道剑身上的蝌蚪文同出一源。
二十年前的雨夜记忆突然闪回:母亲将他藏入地窖时,窗外掠过的两道黑影袖口,正绣着这样的殄文图腾。
"接着!
"老道将古剑掷向少年。
唐昭握剑的刹那,剑柄突然伸出倒刺扎入虎口。
鲜血顺着剑脊沟槽流淌,那些佛偈竟在血光中化作《鲁班书》残页——机关罗汉的锻造图、暴雨梨花匣的改良法、甚至还有唐门雷火弹的硝石配比。
(暗河的水声从佛龛下传来。
)地底突然塌陷,无数机关木鸢衔着密信冲天而起。
唐昭抓住最近的那只,泛黄信笺上的火漆印让他瞳孔紧缩:西厂提督的獬豸印旁,赫然是唐门家主的蟠龙印!
"正德三年七月初七,落星坡天火为号..."残破的字迹被金铃震碎,银纱女子的软剑己刺到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老道徒手攥住剑锋。
鲜血顺着鳞片剑身倒流,在银纱女子腕间凝成血锁。
"师兄..."她突然凄然一笑,"你还要为这个孽种死几次?
"青铜傀儡集体自爆的气浪掀飞了庙顶,暴雨裹着燃烧的梁柱倾泻而下。
唐昭坠入暗河的瞬间,看见老道后背的朱砂痣正在渗血。
血珠悬浮在水中,凝成"正德三年"西个小字——那正是唐门三十七口人葬身火海的年份。
(水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湍急的暗流将两人冲向下游,唐昭的玉佩突然发出莹绿光芒。
借这微光,他看见河床两侧排列着无数青铜棺椁。
每具棺盖上都嵌着唐门雷火令,而那些本该死去多年的面孔,此刻正在琉璃罩后睁着空洞的眼睛。
"闭气!
"老道突然拽着他沉向河底。
上方掠过成群的食人银鱼,鱼群后方,十二盏幽冥灯顺流而下。
提灯人黑袍上的北斗纹样泛着磷光,绣春刀挑着的头颅,正是三日前护送唐昭出逃的哑仆福伯。
少年胸腔快要炸裂时,前方突然出现旋涡。
老道并指斩断水波,露出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环是饕餮衔剑的造型,剑格处的凹槽与他手中的往生剑完美契合。
当古剑插入机关的刹那,整条暗河的水流开始倒灌。
(门后传来铁链断裂的脆响。
)唐昭刚喘上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百丈高的石窟中央,悬浮着陨铁铸就的七星台。
七根龙柱缠绕着手臂粗的寒铁链,锁着个琵琶骨被洞穿的白发老者。
那人抬起头的瞬间,少年手中的雷火令突然迸发烈焰——囚徒的面容,竟与祠堂供奉的唐门先祖画像一模一样。
"整整十五年..."囚徒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之声,"终于等到身负往生剑与玄机图的活钥匙。
"老道突然跪倒在地,后背的赦字血印开始燃烧。
唐昭这才发现,囚徒的脚下堆着六具枯骨,每具骸骨的掌心里,都握着半枚北斗纹样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