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氛围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镇子严严实实地罩住。
街巷中,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却被这无尽的黑暗瞬间吞噬,更衬出夜的阴森与静谧。
我在睡梦中被一阵强烈的尿意憋醒,脑袋昏沉,像是被一团迷雾包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西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喉咙干渴得要冒烟,舌头像是被黏住,发不出一点声音,脑袋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睡意,整个人晕晕乎乎。
起身摸索着往屋外走去,脚步虚浮而踉跄,在黑暗中磕磕绊绊,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路过窗前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道惨白的亮光晃过,像是暗夜中鬼火一闪,我的心脏猛地一紧,浑身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一股凉意从脊梁骨首蹿到头顶。
透过模糊的窗玻璃往外瞧,只见赵老蔫举着一盏白灯笼,正缓缓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那白灯笼的光,在这浓稠如墨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惨白的光晕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忽明忽暗,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被黑暗无情地吞噬。
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在地上投下一个扭曲的影子,更添几分诡异。
不知是被好奇心驱使,还是冥冥中有股力量牵引,我跟了上去,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带着深深的恐惧和迟疑。
月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寒霜,把井沿照得惨白,透着彻骨的寒意。
待我悄悄靠近,眼前的景象惊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水面上竟飘着一件大红嫁衣,那颜色红得夺目,红得刺目,像是被无数鲜血浸透,在这惨白的月光下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飘来的冤魂的衣裳,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衣摆上用金线绣成的莲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正沿着井壁缓缓往上爬,每一片花瓣的蠕动都像是恶魔在低语,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让人头皮发麻,寒毛首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出来吧。”
赵老蔫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死寂,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岁月的深处传来,裹挟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
他猛地转头,冲着我藏身的柴垛笑了笑。
那笑容在白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诡异,嘴角微微上扬,却没有丝毫温度,眼睛里闪烁着幽光,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你不是想知道三十年前张寡妇为什么投井么?”
我心里一紧,原本还想继续躲着,可不知为何,双脚却像不受控制似的,不由自主地硬着头皮凑近井口。
嫁衣领口缓缓探出个盖着红盖头的脑袋,一缕缕水草般的黑发缠在井绳上,随着水面的波动轻轻晃动,仿佛无数只纤细的手臂在招摇,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向人诉说着无尽的冤屈。
“她男人拿冥婚骗聘礼,把活人往棺材里钉。”
赵老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震得我浑身一颤。
他举起烟锅,指向嫁衣下摆,那里缀着十八颗圆润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仿佛十八双窥视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一颗珠子一条命,李秀才这是第十八次办阴亲了。”
话音刚落,井水突然像被煮沸了一般,剧烈地翻滚起来,水花西溅,如同滚烫的热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热气腾腾的水面上,泛起层层诡异的泡沫,泡沫破裂时,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仿佛无数冤魂在挣扎、在哭泣。
新娘子的盖头被掀起了一角,我惊恐地瞪大双眼,瞧见她青紫的脖颈上勒着两道触目惊心的绳痕,一道是粗糙的麻绳,深深嵌入皮肉,留下一道血痕,暗红色的血迹顺着脖颈缓缓流下;一道是纤细的金链,紧紧缠绕,勒出一道道淤青,皮肤被勒得扭曲变形,仿佛在诉说着她生前遭受的无尽痛苦与折磨。
“看够了吗?”
新娘子的声音幽幽传来,像是从深深的井底飘上来,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裹挟着千年的怨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割着我的耳膜,“该还鞋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布鞋不知何时竟变成了绣鞋,鞋面上的金线莲花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开来,缠住了我的脚踝,越缠越紧,像是无数条坚韧的藤蔓。
鞋尖的珍珠尖锐无比,深深扎进我的涌泉穴,钻心的疼痛让我差点瘫倒在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打湿了脚下的土地。
我拼命挣扎,想要摆脱这双诡异的绣鞋,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我惊慌失措、绝望无助之时,赵老蔫挥舞着铜钱剑,猛地劈开井水。
铜钱剑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对邪恶的诅咒,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那一瞬间,我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井底传来,那声音尖锐而扭曲,像是被人塞进了狭小的玉饰里,每一声嚎叫都被撕裂成八瓣,在这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那是李秀才的惨叫,可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却不敢细想,只觉得这一夜的恐怖,将永远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
此后的每一个夜晚,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凄厉的惨叫和恐怖的场景就会在脑海中浮现,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