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少女，还未来得及及笄，就要被送入深宫为婢。
"沈氏女清欢，年十四，姿容端丽，性行淑均，着即日入宫，充任浣衣局宫女......"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
这双手曾经抚过琴弦，执过画笔，如今却要浸泡在冰冷的皂角水中，日复一日地搓洗衣物。
入宫的第一夜，沈清欢蜷缩在浣衣局的大通铺上，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想起家中那架古琴，想起父亲教她抚琴时的模样，眼泪无声地滑落。
三个月后，沈清欢被调往御花园当值。
那日春光明媚，她正在修剪一株海棠，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慌忙跪下，额头抵着地面。
"抬起头来。
"那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清欢缓缓抬头，看见一袭明黄色锦袍的少年站在花树下。
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你叫什么名字？""奴婢......沈清欢。
""沈清欢......"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好名字。
"他转身离去，沈清欢却觉得心跳如鼓。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当朝太子萧煜。
那日之后，萧煜时常来御花园。
有时他在亭中读书，有时在花间漫步。
沈清欢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却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那日，萧煜在亭中抚琴。
琴声清越，却带着说不出的孤寂。
沈清欢听得入神，不自觉地跟着哼唱起来。
"你会抚琴？"萧煜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
沈清欢慌忙跪下："奴婢该死......""起来。
"萧煜伸手扶她，"明日此时，带着你的琴来。
"沈清欢愣住了。
她的琴早已被抄家时收走，如今哪里还有琴？可太子的话就是命令，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当夜，她辗转难眠。
天还未亮，就偷偷溜出浣衣局，在宫中四处寻找。
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偏殿里，找到了一把布满灰尘的古琴。
她仔细擦拭琴身，调好琴弦。
这把琴虽然老旧，音色却依然清亮。
第二日，她抱着琴来到御花园。
萧煜已经在亭中等候。
他示意沈清欢坐下："弹一曲吧。
"沈清欢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拨琴弦。
她弹的是《凤求凰》，琴声婉转，情意绵绵。
萧煜静静地听着，目光渐渐柔和。
一曲终了，萧煜轻声道："你可知这曲子的意思？"沈清欢红了脸，低头不语。
萧煜却笑了："从今日起，你每日此时来此抚琴。
"就这样，沈清欢成了萧煜的琴师。
他们一个抚琴，一个听琴，偶尔说几句话。
萧煜教她读书写字，她为萧煜烹茶研墨。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之间的情愫也在不知不觉中滋长。
然而好景不长。
那日，太后突然驾临御花园。
沈清欢慌忙跪下，却听见太后冷冷的声音："太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萧煜神色不变："孙儿只是在听琴。
""听琴？"太后冷笑，"一个罪臣之女，也配为你抚琴？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二十！"沈清欢被拖到院中，板子重重落下。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萧煜想要阻拦，却被太后拦住："你若敢为她求情，哀家就让她永远消失。
"那日之后，沈清欢被调去了最偏远的冷宫当值。
她再也没见过萧煜，直到三个月后，新帝登基。
那日，沈清欢正在冷宫中清扫落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萧煜——不，现在是皇帝了——站在宫门口。
他瘦了许多，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沈清欢慌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萧煜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起："清欢，朕找了你三个月。
"沈清欢想要挣脱，却被他紧紧抱住："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妃子。
""皇上不可！"沈清欢惊慌失措，"奴婢是罪臣之女......""朕说可以就可以。
"萧煜的声音不容置疑，"朕已经拟好旨意，封你为清妃。
"沈清欢还要说什么，萧煜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却又藏着说不尽的思念。
当晚，萧煜留宿冷宫。
烛火摇曳，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月的思念全部倾诉。
沈清欢躺在他怀中，却觉得心中不安。
果然，第二日早朝，群臣哗然。
御史大夫当庭死谏，要求皇帝废黜清妃。
萧煜勃然大怒，将御史打入天牢。
消息传到后宫，太后震怒。
她召见沈清欢，冷冷地说："你若识相，就该自行了断。
否则......"沈清欢跪在地上，心如刀绞。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萧煜的软肋。
若她继续留在宫中，只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夜，她最后一次为萧煜抚琴。
琴声凄婉，如泣如诉。
萧煜听得入神，却不知这是诀别之音。
第二日，沈清欢留下一封信，悄然离宫。
信中只有一句话："愿君珍重，勿念。
"萧煜发疯般地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悱恻。
萧煜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珠。
三年了，他走遍大江南北，只为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陛下，该用膳了。
"随行的太监轻声提醒。
萧煜摆摆手："朕想出去走走。
"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漫步在青石板路上。
雨中的江南别有一番韵味，可他无心欣赏。
转过一个巷口，忽然听见一阵琴声。
那琴声......萧煜浑身一震。
这曲子，这指法，分明是清欢！他循着琴声快步走去，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透过半开的院门，他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正在抚琴，身边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孩童。
那女子......萧煜手中的油纸伞"啪"地掉在地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娘亲，这个音不对。
"孩童奶声奶气地说。
女子温柔地笑了："是娘亲错了，让小宝来教娘亲好不好？"萧煜只觉得天旋地转。
清欢......她竟然已经嫁人了？还有了孩子？他死死盯着那个孩子。
那眉眼，那神态，分明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谁在那里？"沈清欢忽然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清欢手中的琴弦"铮"地一声断了。
"清欢......"萧煜声音沙哑。
沈清欢猛地站起身，一把抱起孩子就要往屋里跑。
萧煜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沈清欢声音颤抖。
萧煜却死死盯着她怀中的孩子："这是......朕的孩子？""不是！"沈清欢下意识否认，"这是我和......""你撒谎。
"萧煜打断她，"他的眼睛，和朕一模一样。
"沈清欢抱紧孩子，泪水夺眶而出："求你......放过我们......"萧煜伸手想要触碰孩子，却被沈清欢躲开。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清欢，你知道朕找了你多久吗？"萧煜声音哽咽，"三年，整整三年！朕以为你死了，朕......""陛下请回吧。
"沈清欢别过脸，"民妇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不值得陛下挂念。
""不值得？"萧煜苦笑，"你可知道，这三年朕是怎么过来的？每日每夜，朕都在想你，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想你是不是在受苦......"沈清欢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怀中的孩子还在抽泣，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却止不住自己的颤抖。
"跟朕回宫。
"萧煜伸手想要拉她，"朕会好好待你们母子......""不！"沈清欢猛地后退，"陛下，求您放过我们。
宫中......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还在怪朕？怪朕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沈清欢摇头："民妇不敢。
只是......"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只求陛下让这孩子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
"萧煜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你以为，朕会放任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沈清欢脸色煞白。
"来人！"萧煜一声令下，几个侍卫立刻现身。
"把娘娘和小皇子请回客栈。
""萧煜！"沈清欢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你不能这样！""朕能。
"萧煜目光坚定，"这一次，朕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客栈内，烛火摇曳。
沈清欢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床榻边。
萧煜站在窗前，背影挺拔却透着几分孤寂。
"清欢，"他轻声唤道，"跟朕回宫吧。
"沈清欢摇头："陛下，您何必执着？民妇不过是个......""你不是民妇！"萧煜猛地转身，"你是朕的清妃，是朕此生挚爱！"沈清欢咬紧嘴唇："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如今民妇只想带着孩子平静度日......""平静度日？"萧煜冷笑，"你以为太后会放过你们母子？你以为那些朝臣会容忍朕的骨血流落在外？"沈清欢浑身一颤："陛下......""清欢，"萧煜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告诉朕，当年你为何要离开？"沈清欢别过脸："民妇已经说过了......""你在撒谎。
"萧煜握住她的手，"朕了解你。
若非万不得已，你绝不会离开朕。
"沈清欢的泪水终于决堤："陛下......求您别问了......""告诉朕！"萧煜声音哽咽，"这三年，朕无时无刻不在想，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离开......"沈清欢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终于崩溃："是太后......太后说，若我不离开，她就要......就要对您不利......"萧煜瞳孔骤缩："什么？""太后说，您为了我，与朝臣对立，与太后反目......她说，若我不离开，她就要......就要废了您的皇位......"沈清欢泣不成声，我不能让您因为我失去一切......"萧煜浑身颤抖："所以你就......""是，"沈清欢点头，"我假装对您死心，."沈清欢在他怀中痛哭："陛下......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朕，"萧煜轻抚她的发丝，"是朕没有保护好你，是朕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异响。
萧煜神色一凛，迅速将沈清欢和孩子护在身后。
下一秒，数支箭矢破窗而入！"护驾！"萧煜厉声喝道。
侍卫们立刻冲了进来，与闯入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萧煜护着沈清欢母子退到角落，目光凌厉。
"是太后派来的人。
"他低声道。
沈清欢抱紧孩子，脸色苍白："陛下，您快走......""朕不会丢下你们。
"萧煜握紧佩剑，"这一次，朕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一个黑衣人突破重围，挥刀砍来。
萧煜举剑格挡，却因护着沈清欢母子而行动不便。
刀光剑影中，他肩头中了一刀。
"陛下！"沈清欢惊呼。
萧煜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欢，"他背对着她，声音坚定，"这一次，朕就算死，也要护你们周全。
"……萧煜的伤势比想象中更重。
那一刀几乎贯穿了他的肩胛，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太医们跪在床前，战战兢兢地为他处理伤口。
沈清欢抱着孩子守在床边，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从未见过萧煜如此虚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