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捏紧缠枝莲纹锦囊时,雪蚕锦的暗纹硌得掌心发痛——这是她唯一能带入宫闱的东西,绣满霜花的广袖下坠着三枚槐花银铃,毒香未动,***先噬骨。
帘后忽然传来尖厉人声:"哑医!
太子心悸呕血,滚进来!
"素色裙裾碾过满地霜华,她掀帘刹那嗅到自己袖口的松针香。
天竺运来的朱砂在香囊里结了块,碾碎时蓖麻籽粉末沾满指尖,只需一撮就能让人心脉绞如麻绳。
然而此刻那龙纹锦被裹着的小儿喉中漏出窸窣声,倒像是……秋蝉在陶罐里刮翅。
"皇叔……"细弱童音未落,寒铁佛珠的冷香己卷至鼻尖。
谢无咎红蟒袍上云纹如爪,捏住太子咽喉时,暴起的筋脉几乎要钻透薄脆肌肤。
萧灼华望着他腕间被血锈浸透的佛珠串——传言说上月他活剐叛臣,却用这手替垂髫稚子摘过长安街的纸鸢。
此刻佛珠猛地扫过石青釉药盏,裂纹触上榻边炭火盆,齐齐炸成雪片。
"你的雪魄丹里混了噬心散。
"香囊被利刃般的目光劈开,谢无咎的拇指压住她腕间赤红胎记。
火花迸溅间,萧灼华看清了他掌纹里浮出的凰尾焦痕——那是五年前桑梧城焚天烈焰的模样,是她肋骨间永不愈合的烙疤。
朱雀台的雨雹浇碎了打更声。
浸透麝香的碧玉盏碎在萧灼华脚边,尉迟嫣的珊瑚珠链缠上她脖颈。
"师妹看开的药也敢乱喝?
"艳红蔻丹掐入皮肉的刹那,雪蚕锦裂帛声几乎要撕开她后背的凤凰刺青。
喉间滚入的药丸苦过小时候师姐抢走的蜜罐,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她听见地牢深处紫槐籽爆裂的闷响。
"哑医毒害储君,剥衣带枷!
"谢无咎青玉扳指上的夔纹粘着太子吐出的白沫,溅血的诏书随着惊雷甩落。
萧灼华的银钗在膝头刻下第三十七道划痕——去年母后忌日,陆沉舟在岭南瘴林给她的紫槐根雕,正与大理狱墙缝里新生的槐苗交映成刺。
腐草味漫过第三十个更漏时,狱卒衣角的断玉簪闪了又灭。
"傀儡蛊闻到朱雀台的香灰,该醒了。
"陆沉舟将前朝玉玺的碎角塞入她染血的霜纱衣,玄铁触上锁骨下莹蓝胎记时腾起鸦青的雾。
萧灼华数着掌心新掐的伤痕,首到牢房暗门旋出个鬓插石榴花的宫娥,碎瓷片上的毒才恍然映亮十年前父王送给母后的碧玉樽。
"紫槐开遍一千零八十处,便是新骨生旧朝。
"文鸳脖颈溅出的血浸透罗袜时,银针己挑碎她耳后蛊虫。
萧灼华咬破舌尖写的咒文尚在墙砖上渗光,地牢石壁便轰然坍塌。
暴雨裹着谢无咎的长箭刺穿她襟口,绛红外袍下的凤凰胎记应和着天际未尽的凰火,将宫墙掛着的合欢灯影烧成齑粉。
长明灯顶落下一滴烛泪。
碎片里沉睡的银铃被未熄香灰灼出裂痕,紫槐根深处暗藏的玉玺缺角隔着水雾发亮。
隐在暗处的那双眼尾缀着朱砂的眸,正隔着十年光阴望向昭庆殿的祭台——当年被北胤铁骑踏碎的小公主,鬓间那朵金丝牡丹,终于要穿透皇陵的黄土灼灼而放。
而朱雀台的残香里,某块染血的蟒袍碎帛正被雨水冲入暗渠。
裂帛下深埋的枯槐根突然抽枝,叶脉在盲眼更夫的哀嚎声中爬成一句梵咒——那是萧灼华烧尽族谱那夜,用半截断甲刻在花神庙青砖上的叛天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