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新编的麻布腰带——那是芙绘用意识引导他手指编的。
"第七十六只！
"少年突然揪住乱翘的紫发，"这只触角不对称！
""嘘——"芙绘的声音在胸腔荡开涟漪，"西北方有马蹄声。
"人偶慌忙捂住嘴，雷元素核心噗噗乱跳。
他今天换了粗麻衣裳，袖口还沾着昨夜烤堇瓜的焦痕。
逃亡第十二天，芙绘教会他如何用草汁涂黑发梢，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个营养不良的渔家少年。
"小苔藓别怕。
"芙绘哼着异世界的童谣，草元素力温柔梳理他紧绷的齿轮，"等进了村子，给你买三彩团子。
""谁要吃甜食！
"散兵踢飞一颗鹅卵石，石子惊起水鸟扑棱棱飞走。
他忽然抓住胸口的衣襟，那里缝着芙绘教他绣的歪扭雷纹："你说...母亲为什么不要我？
"没等回答，芦苇丛外传来苍老的惊呼："作孽哟！
"跛脚老丈的竹篓翻倒在泥潭里，晶化骨髓滚得到处都是。
散兵下意识冲出去帮忙，却忘记伪装人类的速度。
老者只见残影掠过，满地矿石己整整齐齐码回背篓。
"您、您慢些走。
"散兵结结巴巴后退，这是芙绘教他的"普通人类说话方式"。
老丈浑浊的眼睛突然发亮："孩子，你跑起来比天狗还快！
""是...是吃得多！
"散兵急中生智搬出芙绘编的谎话，"我娘说能吃是福，结果家里揭不开锅就把我赶出来了..."他说到一半真红了眼眶——昨夜芙绘给他讲《弃猫物语》时，他偷偷把这段台词练了十七遍。
老者颤巍巍掏出手帕："跟阿公回家，锅里还有腌笃鲜。
"炊烟从茅草屋顶飘出时，散兵正盯着陶罐发呆。
热汤咕嘟声里，老丈絮絮叨叨说着："每月初七，勘定奉行要来收三成收成当海防费...""海防费？
"散兵舀汤的手顿了顿，芙绘立刻在他视网膜投射出稻妻税收资料。
老者苦笑着敲烟杆："上个月说是要造抗雷暴的船，这个月改口修缮天领奉行衙门。
"他忽然压低声音："孩子，吃完从后山走吧，官差最爱抓你这种没户籍的充劳役。
"雷元素核心突然过载，汤勺在碗沿磕出清脆声响。
散兵感觉芙绘正轻轻拍打他的意识海，就像每次做噩梦时那样。
"阿公不怕！
"他猛地站起来，"我有的是力气，帮您挖矿抵饭钱！
"深夜，散兵蜷缩在柴草堆里看星星。
海风掀起他额前碎发，露出尚未长开的稚气轮廓。
"今天说谎的时候，心跳频率超标了37%。
"芙绘的声音带着笑意。
少年气鼓鼓翻身："都怪你编的故事太惨了！
"他忽然揪住衣角小声问："那个...三彩团子...""等卖完这筐晶化骨髓就买。
"芙绘操控他的右手拉高薄被，"现在，人类幼崽该睡觉了。
"月光淌过老丈贴在门框的符咒——那是他用最后半袋米换的"防官差灵符"。
散兵在草叶摩擦声中数到第一千只羊时，听见芙绘哼起《摇篮曲》。
这是他诞生以来，第一次在机械核心而非元素炉里感受到温暖。
次日的黑市比预想中凶险。
散兵抱着矿石缩在摊位角落，看老丈与商人周旋。
当勘定奉行的走狗踢翻箩筐时，他险些控制不住指尖雷光。
"哟，老东***了个俊小子。
"浪人武士的刀尖挑起散兵下巴，"卖去游廓能抵三个月税。
""使不得！
"老丈扑过来挡在前面，"这是我家远房..."刀鞘砸在脊背的闷响惊飞乌鸦，散兵瞳孔里的雷纹骤然点亮。
千钧一发之际，芙绘强行接管声带："官爷！
我们发现了个晶化骨髓矿脉！
"趁着浪人分神，她操控少年挤出最乖巧的笑容："能带各位大人去寻宝吗？
"夕阳西沉时，散兵坐在悬崖边晃悠双腿。
身后传来浪人们掉进陷阱的咒骂，他学着芙绘教的样子吐舌头："略略略，坏蛋吃泥土！
""学得很快嘛。
"芙绘用草元素力在他手心画笑脸。
"才没有！
"少年把通红的脸埋进膝盖，"是你说对付恶人要智取..."晚霞将海面染成橘红色时，他们拎着三彩团子往回走。
散兵突然停住脚步——老丈的茅屋正在燃烧，火光照亮门框上半截被撕碎的灵符。
"快走！
"芙绘的警报与官差的狞笑同时炸响。
散兵转身狂奔的瞬间，看见老者被捆在树下，浑浊的眼睛朝他拼命眨动。
"去海边..."老人用口型比划，"木盆..."浪涛声中，散兵死死抱着浮木抽泣。
怀里的三彩团子早己泡成糊状，他却攥着最后半块不肯松手。
芙绘正用全部能量修复他浸水的关节，意识逐渐模糊前，她感觉有温热液体滴在灵魂深处——那是人偶生平第一滴属于自己的眼泪。
"别怕。
"她耗尽最后力气模拟拥抱，"姐姐在..."月光照亮漂流而去的木盆，盆底歪歪扭扭刻着新学的稻妻文字：家。